半眯着眸子,我嘴角依旧挂着伪装的笑意,声音却蓦地阴冷了下来,“宁爱卿说现在时机不成熟,那要等到何时才算成熟?是否要等孤灭了姜国之后?”
“陛下应以仁义治国,德服天下,待民心归聚之际方为登基的最佳时机。”宁紫怡长跪于地,娓娓道述,“姜国精于征战,男子体力格外强盛,大璃若是强于攻占,恐怕也只落个鱼死网破。陛下,璃国表面强盛,实则内库空虚,再也经不起战乱了。”
强忍着浮起的怒意,我凛然道,“十年来,孤王灭三国,统天下,疆土东临沧海,西毗姜国,北通雪域,南达水乡,纵横天下,城墙蜿蜒十万里。敢问悠悠古今千载岁月,有哪一位女王能做到孤王这种地步!凤、芸、月三国珍宝,尽归我有,大璃若是国库空虚,那三国宝藏又去了何处?!”
听我语气不善,殿前呼啦啦地又跪了一大片人,直呼陛下息怒。
我一掌拍案,“文官身处朝堂,自是不知孤王的江山打得如何凶险艰难。可在场的武将们都是随孤出生入死、以命相搏的人,如今,孤以万里河山换取尔等一句话:孤到底配不配得上女皇的尊号?”
“微臣以为,陛下应尊为女皇。”
一个清越宛转的远远传来,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嘈杂的朝堂静如止水。我一怔,还真没想到璃国腐朽落后的朝堂内还有一个如此胆大的人。不禁弯唇轻笑了起来,看来,我这个女王当得还不是太失败。
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纷纷抬头寻找刚才声音的来源,我扫视群臣一眼,高声笑道:
“刚才是何人开口?往前站来,给孤瞧瞧。”
一个清瘦的身影自最后排的阴暗角落站起,明明相隔甚远,我却能一眼看到她那双灵动狡黠的凤眼,以及她唇边一泓明媚自信的笑容。她缓步朝我走来,最低等的烟青色官袍穿在她的身上有一种飘逸的美,恍若谪仙。
她走到最前排站定,我上下打量着她:二十五六的样子,面容姣好英气,嘴边总是若有若无地带着一抹笑意,和我表里不一的嘲讽似的笑不同,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明媚。青衣皂靴,墨发高束,微挑的凤目闪着自信的光芒,很是灿烂。
忽然间,我觉得面前这个女官很是熟悉,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就这样看着她,她毫无顾忌地直视着我,完全没有一丝胆怯。
然后,她轻撩起官袍下摆朝我叩首,声音婉转动听,宛如落珠。
“微臣李若,叩见陛下。”
李若?很是陌生的名字。
“免礼。”我饶有兴趣地托起下巴,“你是新官?”
李若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回陛下,微臣乃是今年新科状元,今儿领了官衔才开始上朝,陛下自然不认识微臣。”
“原来是状元女。”我置之一笑,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这李若的目光太过于精明,也不排除她是带有某种目的蓄意接近我,但不管怎么说,有人支持就好。我这人就是这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能杀就杀,能利用则利用。
“你倒说说,称皇前孤王该如何准备?”
李若正色,却掩不住眸中的笑意,“第一,轻徭薄赋,大赦天下;第二,祭祖拜天,广泽凤恩;第三,修纂国史,民心归一;第四,大宴天下,百官朝贺;第五,着令司尚衣间织造皇袍、钦天监选择良辰吉日、尚宝司准备宝案器皿、教坊司谱乐献舞,国之大喜,与民同乐;第五,陛下称皇,昭告天下。登基大典须形式庄严而不奢靡,得体大方而不矫做……自此,盛世千秋,万代不衰!皇恩浩荡,天下莫敢不从!”
我暗自一惊,这小小状元还有几分本事,语气收放自如,句句在理而不锋利,倒有几分圆滑的意味。
指节有节奏地扣击凤椅扶手,我漫不经心的问,“李爱卿现任几品官职?”
“微臣浅鄙,现任翰林院修纂,从六品。”
从六品?还当真是个芝麻小官。
我一笑,道,“这样的小官衔还真是委屈了李爱卿,宣孤旨意:明儿起,你便是礼部侍郎,官拜正三品,着你全力协助陈尚书处理登基事宜,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吾王万岁!”
李若行大礼磕头,礼数周全,脸上始终淡然而笑,看不出丝毫欣喜若狂的表情,大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气度。我不禁开始留意起这个人来。
冷眼扫视陈汝伊一眼,我笑的分外令人心寒,“一个从六品修纂都比你有见识,陈爱卿也应该学着不耻下问才对,须知孤王可不想养只会朝主人乱吠的野狗!”
陈汝伊浑身一震,吓得身子紧贴地面,瑟瑟发抖,“臣惶恐,臣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