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849)
“臣知罪。”
顾淳风径直入内。
“不是说就这两日?怎么还是他?”这般说,余光朝门外瞥,显然嫌温执一直占着沈疾的位子。
“你的规矩是越发好了,不行礼不请安,干脆连兄长都不叫了。”
顾星朗身前乌木案上景观奇异,左边大摞折子堆成山,右边只一本,也像是奏章,字极丑。
淳风在案几那头,瞧不见字丑,只一福嘟囔嘴:“九哥万安。看了半日折子幸苦了。”
顾星朗心道只看了一本,光为着字丑就笑了好半天。
“是能下地了,但他说尚未恢复往日身手,不能御前行走,从昨日起都在演武场练兵。”
虽有未婚夫妇之名,毕竟没嫁,淳风不能随便出宫,上一回两人相见还是七日前。
“那我去找他,还请九哥恩准。”
根本不待顾星朗答,她转身要出门。
“怎么了。”
却听身后为头没脑一句问。
淳风回身,“九哥问什么?”
“你,心急火燎的隔两日便过来闹。沈疾,”顾星朗半刻沉吟,“这么快便吵架了?”
淳风倏然红了鼻尖。
“到底怎么了。”顾星朗哪里看得这个,瞬间声沉。
“九哥你快下旨让我们成婚吧。”她撇着嘴。
“他在养伤。朕这里都还空着怎么娶你。一瘸一拐做新郎官?”
顾淳风跺脚:“再不下旨他就不娶我了!”
顾星朗听这话是又奇怪又上火,顾家的女儿他的亲妹,这般短志气,还怕没人娶?“说清楚。”
“这个死脑筋,伤了腿,恐有后患怕耽误我。然后便是那套武将逻辑,争霸之世性命悬于马上,难保我一世安乐!”
顾星朗颇意外,“他跟你说的?”
“他哪有这口才,我自己体会的!”
当真好悟性,沈疾这样拙于言而行动上也不可能太明显的人,也就淳风能读懂。
“待你冷淡了?说了旁的话暗示?”
姑娘家心事哪里是能敞开了同兄长说的,她撇着嘴不答。
无怪沈疾奏请明日入宫,说有事要禀。一场国战,将许多顾虑拉进了现实。
顾星朗想了想,“去吧,演武场不是寻常地方,换身利落些的装扮。”
距离霁都上千里的蔚南,孟春新至。梨树抽了芽起了苞,间或一两朵柔白的花展瓣,要满树花开落锦纷然,也不过再七八日的事。
树下烟紫的姑娘身形窈窕,须盯着细看方能从腰带之下裙纱曲线间看出不寻常隆起。
极微的隆起,不知者只以为是衣裙褶皱故。
“她们俩那时候也这样,站着时根本瞧不出,坐下盯着看方见端倪。”淡青衣衫的妇人坐在烟紫姑娘对面。
“阮佋说过,苏落锦的肚子九月方显著,而阮雪音出生于十一月二十二。”
仿佛连听这个日子都觉不适,妇人微蹙眉。“该你了。”
竞庭歌看着棋盘上黑白子,伸手拈黑子,起落之间,“文姨输了。”
第579章 明镜
北国日头高而阔,夏时炙烈,初春只是明晃晃的白。花苞让日头一照,仿佛顷刻间受得催发,一局棋落,又开两三朵。
“我原不会弈棋,还是上官朔教的。”
竞庭歌得趣,“无怪文姨的招式,起手分明老道,应对起来却不足。”
文绮点头,“记够了阵法,操练不够。”
“文姨从不避讳提相国大人。两次了。”
老师临终前一次,今日第二次。
“自己夫君,何须避讳。”
竞庭歌稍回想,没听过长辈们谈论配偶这般自如。“文姨同相国感情极好。”
“松萝共倚,琴瑟相谐。”
竞庭歌忽觉得有些饱,暗忖早饭吃完也有大半时辰了,还没克化?倒是个话头,她抓住,
“说起来上官姌的年纪与文姨入苍梧的时间对不上。据说东宫药园案发前几年您便去过苍梧,一年两回,春末和冬初。实在匪夷所思。”
文绮面色一如既往苍白,以至于神色变化亦不显著,“上官宴告诉你的?”
当初竞庭歌被人从慕容嶙手里救走,甚少人知是上官宴与阮雪音的联手,以结果看,更像是顾星朗手笔。文绮也不知,但这般分明的说辞,上官府陈年家事,除了上官宴她想不出还有谁。
他告诉的阮雪音,阮雪音又告诉的自己。这般心答,竞庭歌却点头。
文绮似笑非笑,“一直没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
“文姨猜谁就是谁。”
“之前我以为是陛下,此刻看来——”
竞庭歌但笑,“我要入仕,怎敢与国君纠缠。都说文姨世故会周旋,当真,眼瞧着将话头引到了我身上而对昔年疑问只字不答。是我不该这么问,因为显而易见,文姨若非与相国更早就认识,不可能于药园事发第二年这么顺理成章嫁入上官府。上官朔不是随便娶妻续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