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778)
纪晚苓怔忡好半晌。“你不走?”
“他没走。沈疾也就没走。所以你和淳风没保障,须跟着竞庭歌。”
纪晚苓笑了,一贯端秀,“乱局之下我若遇险,对你不是坏事。”
“对他是坏事对我就是坏事。”阮雪音放下帘子往驿馆去,“你过去,淳风也更安全。”
顾淳风掀帘登车时竞庭歌还窝在慕容峋怀里。
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我说,”淳风翻了个白眼,“再是人尽皆知也多少注意些。素日里一口一个君上先生地叫呢。”
人尽皆知么?慕容峋窃喜又忧。
至于此刻状况,他想起来方才上车时奇遇:
-现在如何,躺还是坐?
他试图将她放下。
-就这样。
竞庭歌又缩了缩,拉一把大氅裹紧,钻得更深。
慕容峋不是扭捏之人,对方投怀哪有不好好抱的道理,遂一紧胳膊向顾淳风:
“病了。车上缺行头,也是无奈之举。”
稍顿,“殿下这是?”
“哦,嫂嫂也说竞姑娘身体抱恙,托我一路看护。”顾淳风快口答,啧啧称奇,居然是真的?!
驿馆内火光冲天。
并没有烧起来,但火把落处偶燃枯枝,打斗溅翻了廊下红笼,冬夜漆黑中也便显得明火簇簇,掩映满地死伤。
顾星朗坐在二楼房门外,距阑干一步之遥,不至于显眼又能将场间情形尽收眼底。
他附近也有几具尸首。该是不要命的直冲上二楼寻人,还是欲趁乱碰运气杀祁君?死得极利落,脖颈上一道细痕,因着刃快又或天冷,竟没怎么见血,一招封喉。
阮雪音下意识看近旁沈疾手中的刀。
刀身锃亮,确有血迹,但刃厚且沉,不像能划出细密伤口。
然后她看到了顾星朗座椅旁软剑。极薄近玲珑,滩在地上如水如月光。
浸血的月光,红白相映。
而他面色比月光更冷。
“夫人怎么——”沈疾先看到阮雪音上楼。
阮雪音径直到了顾星朗身边,蹲下,轻碰他右侧前胸,“没扯到伤口吧。”
分明是他提的剑杀的人,那软剑就在他左侧。
“用的左手。”顾星朗不意外她回来,“不是不信阮仲会这般阴狠?还是觉得我定保不住他们性命?”
杀人是最容易的事。混乱之中,全无功底的弱女子也可能一把匕首深入敌人脏腑。
至强者也保不住。
“都不是。我得回来。”
“你看见了么。”顾星朗音色于漫天厮杀声中尤显得清,
“来的所谓宗室私兵也穿褐甲,一如崟国上百年惯例,没人能疑。战斗时与一路护送我们的褐甲崟军相融,谁也分不出谁。他根本都不用调动地方军。大风堡集合,兵力相加足够杀阮杀祁。最后阮家人是混战中我的人杀的,我的人是宗室私兵杀的,利害关系只两方,跟他阮仲,没有半分关系。”
第535章 还梅
暗夜中兵刃人声近了又远,整座驿馆高墙内外尽硝烟,更衬二楼这一隅深静。
阮雪音手中握了件东西。
何时出现在那里的,顾星朗没有注意,此刻看见了,动眉心凝神。黑乎乎,泛着暗泽,形如梅花斩半,边缘半粒深红晶莹的蕊。
“这是梅符?”
他问出来便觉荒谬,阮仲再是想讨她欢心,不至于送兵符。
“假的。”阮雪音答,“救竞庭歌那次用过。今日没法故伎重施。”
若只是宗室私兵,不受梅符约束,一心截人更不会买账;若是阮仲的招,那么他知道自己有伪造的左半梅符,会提前嘱咐,那些暗渡陈仓的崟兵也不会上当。
“但可以试。”顾星朗冷声,“私兵不受梅符号令,官军却是见左半梅符如见君上。你此刻站在二楼亮符让官军停手,他们都会听,至少会暂停,若是没人听——”
便证明他们确定阮雪音手中梅符为假,证明阮仲嘱咐过,证明今夜黑手九成是他。
有必要么?阮雪音看着顾星朗。
没必要。事已至此尽可能带阮家宗室活着离开为要,是否阮仲秋后再算不迟。
但顾星朗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你不想试。你不愿意是他。”
阮雪音站起来,“是不是他我会亲自问。此刻我们——”
“你亲自问。”顾星朗重复这句,也站起来,“是啊,谁问都不行,你问才可以。你终归待他不同了。他对你多年惦念为你起兵夺位,一整个雩居香花不断如今整个青川都知道他想要你。很风光吧。他是不是还说要等你,说我身边有晚苓你我迟早要生龃龉?”
顾星朗怎会在这种关头失了控力说这种话?阮雪音很想拉他归智,却鬼使神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