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681)
“你再不出来,本王这些兄弟都要吃不消了。南国冬夜湿冷,竟是比北国还难熬。”
自然不能继续上天了,上官宴就此停在高墙上。竞庭歌全无功底,这般立墙头实在不稳当,忙反手从背后攥紧上官宴衣料。
“抱着呢,掉不下去。”上官宴亦紧了紧箍在她腰间那只手。
竞庭歌白他一眼。
“上官兄又是何时跟竞先生好上的?本王却不知。”慕容嶙坐在河岸边一张小方凳上,与高大身形颇不相宜,看着有些滑稽。
“就刚才。”上官宴随口答,一笑,“我说呢,肃王眼皮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非常时候,以兄弟你为人分寸,再好的交情再美的酒也不至亲送来共饮一回。”
“那你还留我睡下?直接扔出去不得了?”上官宴没心肺,继续笑嘻嘻问。
“兄弟大老远来送酒,扔出去不像话。且本王也想看看,上官兄一个从不管闲事的自在人,此番究竟为何,又打算怎么做。”
“此刻看到了,小弟我要带人走,大哥看在两坛陈年佳酿的份上,给条路吧。”
慕容嶙微眯了眯眼。夜色浓黑,其实看不大清神情,只因那对淡茶棕的虎眼被月光箭光映得实在点眼。
“这不是相国大人意思吧。”
“老头子的忙我从来不帮。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为何故。”
“看不过。”冷浸浸立墙头实有些难受,上官宴长声,开始不耐烦,
“人家小姑娘不容易,为你们家劳心劳力殚精竭虑,好名声半分没捞着,便宜全让你们占了。如今你们兄弟要打架,拿人家的命当筹码拉锯,不像话。兄弟听我一句劝,少干这些龌龊事,想要那把椅子,自己杀过去抢。”
竞庭歌只觉得腰上被他手箍着那一小片潮潮的。
十二月衣衫厚,他这是出了多少汗。
离得过近,凝神听对方心跳也快,扑通通乱又急。
是真怕黑。万箭指不如黑暗唬人。竞庭歌深谙其苦,攥着他腰际那只手展开,带些安抚意味地拍了拍。
上官宴回头看她一脸“有毛病”。
“冷。”却听慕容嶙沉默片刻再出声,“年纪大了,不像十几岁时候爱掰饬道理。一句话,她留下,你走。十几年交情,兄弟,这事跟你没关系。几百支箭齐发,你再快也躲不掉,为这么点儿屁事丢性命,不值当。真论起来你父亲也理亏,为你讨不到公道。”
此言实在。上官宴不答,似考量,好半晌忽扯开嗓门儿高喊:
“人给你找着了!我是带不走了,自己来带!”
第467章 生天
无人应,狗吠歇,河流半封冻。
片刻后只听南边小树林里响起脚步声,极轻,偶尔踩过枯叶踏进微湿土壤里发出松软一声咔嚓。
只有月光和箭芒,暗夜里热烈的红斗篷不及那圈雪白风毛显眼。雪白风毛罩着同样莹白的脸,一个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你先带她走。”阮雪音道。
“我当是何方神圣。”慕容嶙再次眯了眼,“六公主好大的口气。小王失礼问一句,怎么带?”
“都出来摆好。”
这句话听着有些突兀,且儿戏。
但南侧小树林,北侧几棵高树,半封冻的河岸边灌木黑影间皆簌簌起了响动。
更多银芒出现在更外圈,弓弩陆续拉满至鼓胀,围排起的箭矢或远或近或高过低齐刷刷瞄准了同一方向——
小方凳上的慕容嶙。
“你师姐真可爱啊。”眼前情形配上方才那句话,上官宴哧笑出声。
“你也可爱。”竞庭歌随口应,死死盯着河岸那些银芒。
上官宴险些脚滑。
“今夜来捞我的都可爱。”竞庭歌再道,目光不移。
慕容嶙站起来。“阮仲不会不打招呼就失信倒戈。六公主这是从何处搬的救兵。”
“箭满在弦,双方齐发不过两相殒命,竞庭歌就此身死也便罢了,肃王你是要争君位的人,要不要保命,自有决断。至于救兵始末,今夜之后若还有机缘见,再聊不迟。”
“珮夫人,”慕容嶙忽笑,改了称谓,“你此刻救下竞庭歌将她送回苍梧,可想过以后?本王只是要君位,但她胃口大,心心念念鼓动我那弟弟,要的是天下。你若当真为祁君陛下着想,不是应该尽早除了这祸患?”
“肃王与当朝崟君联手各自争本国君位,难说不是结了合纵之约他日对祁。便不要说什么要君位还是要天下的话了,一般黑的乌鸦,谁也没比谁毛色浅些。”
慕容嶙大笑起来。
“跟你说她很可爱。”上官宴站在墙头接茬,“不是我一意吹捧吧。”
慕容嶙点头:“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