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533)
云玺扑哧一笑,将枕头放回,“君上在,夫人也这般翻腾么。”
阮雪音眨眼。
云玺一呆,赶紧哈腰低头,“奴婢失言。”
也这般翻腾。画面上头,阮雪音心答。有时候翻着翻着挤了他,直接被一把拉近他被窝。
他的被窝是真暖,像偎在火炉里,进去了就不想出来。她脚凉,上半夜还好,下半夜便少温度,自打有他捂,总能暖到天明。
云玺还低着头等“发落”。阮雪音回神,“这般失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天长日久,听得习惯,倒也不羞不臊。她努一努嘴,示意对方继续铺床,半晌再问:“事,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议论,也在其列。近来有没有什么话,大家私下在传?”
云玺的手才刚续上被枕,再次停了,“夫人可是听说了什么?”
“真有什么?”
“倒也,”云玺彻底罢手,移步过来至阮雪音跟前,“不算什么。不过是夫人独承恩宠的议论,一直都有,日子长了,此番您又跟了君上去夕岭,难免被说过头。”
“怎么个过头法?”
云玺开始绞袖口。两手交握,下意识互拉衣袖一角,不自觉用力。阮雪音看得真切。
“有什么说什么,有多少说多少,我从来不怕听这些,你知道的。”
“有些话奴婢不愿意重复。”
阮雪音柔缓了神色,伸手轻拍她手背,“那就先说愿意重复的。”
云玺垂眸半刻,似在整理词句,“大概意思,夫人独占盛宠近半年,宫中其他夫人皆受冷待。历朝历代,虽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到底没这么严重。”
顾星朗完全不在其余各殿留宿,是这个严重。阮雪音默听,神色依旧和缓。
“这也罢了,宠谁不宠谁全凭君上喜欢,谁也置喙不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顿了顿,一抿嘴,“但如今宫中这些夫人们,个个身份显贵,非公主即相女,过得好与不好,关涉,”再顿,难得很,阮雪音看着都觉得难,
“关涉国运。”
笑话。此四字一出,阮雪音瞠目,竟不知该笑还是该笑。后宫夫人荣宠,倒牵扯上国运了。
但她明白此“运”指代。代朝堂,也代邦交。
本朝相国之女受委屈,不利君臣之谊。
友邦公主贵女受委屈,不利国邦之交。
但这是后庭、尤其普通宫人们很难直接想到的逻辑。应该说,他们受制于环境与个人生存状态,没有基础、没有精力更没有动机这样去考虑事情。
这是前朝的逻辑。以及后庭中居高位、有眼界者的逻辑。
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域中的舆论,永远是被刻意投放和引导的。
有人在煽风。而且不敢于顾星朗在时动手,偏是他们离宫期间。
“大概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些话。”
云玺眨了眨眼,“好一阵了。有半个月了吧。”
“你最早听到那次,”她决定明确些,“是我们去夕岭之后几天?”
仿佛没料到得精确到日子,云玺再眨眼,“大概,两三天?”
“听谁说的?”
云玺抿一抿嘴。
“我又不会问罪。更不会再去问别人。此刻所言,你知我知,今夜之后,都不再提。”
“是。棠梨去造办司挑入夏要用的衣料,回来便跟我说,宫里好些人在议论。”
好些人。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梨花都没你们开得快。阮雪音暗摇头,“刚说不愿重复的,又是什么?”
“夫人。”云玺咬唇。
“是他们说的,又不是你说的。你就有样学样,说完了,漱漱口。”她笑起来。
漱口之提议成功解了云玺焦虑,她忍不住也笑,笑得略苦,“他们说,夫人虽貌美,也没有就美得其他几位夫人比不过,性子,”停顿,“性子也不好,成日冷着脸,不与人往来。刚入宫时,并不得君上喜欢。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出入挽澜殿,后来还点了灯,如今将君上迷得魂儿都丢了,”
实在有些糙,最后这半句。她上下嘴唇抿了又拧。
阮雪音伸手提壶又拿杯,斟上大半盏,“快说完了吧,说完马上漱。”
云玺长吸一口气,“他们说,是用了什么药蛊诡术也未可知。夫人不在宫中长大,自幼拜了师门,怕是身怀秘术,自有见不得人的法子,媚惑君上。”
这是要把她往妖妃的路子上带啊。阮雪音动一动眉心。出手有些重,有些莽,还有些早。
其实前面那些已经够了,拿朝局邦交说事,有理有据、平实可信。后面这段,哪怕要用也留着以后。同时往外丢,痕迹过显,画蛇添足,不像高手干出来的事。
两拨人?
她敛思,复扬眸问云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