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329)
目前看来,他不是主动攻击那类。一定要说路数,有几分像——
诱敌深入,最后瓮中捉鳖?
或者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你是我这边的就好了。”竞庭歌撇嘴,“就凭昨晚他看你那副样子,你若愿意使美人计帮我,不知比上官妧强多少倍。管他什么路数,咱们一招制敌,不信撂不倒他。”
听她又开始白日发梦满口胡言,阮雪音更觉无语,“他若真像你说的那般会中什么美人计,阿姌的事早让我套出来了。我还坐在这里跟你瞪眼猜?”
“你等会儿。”竞庭歌眼冒精光,“听你意思,你是想套阿姌的事的?且已经用美人计套了?没成功?”
阮雪音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
“当然没有。”
其实昨晚那种状况,她都以为他会直接告诉她了。更何况她还问了。
但他什么也没说。
都那样了也没说。
竞庭歌瞧她双颊泛红,顿生警惕,凝了小半生之犀利将眸光投过去,“怎么,昨晚出事了?”
阮雪音正自跌入昨夜乌木案边情境,过了片刻才听见这句问,“当然没有。”
又是这四个字。怎么听怎么不像“没有”。
“大半夜的叫你跟他走,别告诉我是去喝茶。”
也差不多。磨完墨喝了五杯,喝完才觉得撑,险些撑死。
“是寂照阁的事。你别多问了。”学水书自然算寂照阁的事,不算撒谎。
竞庭歌挑眉,“有进展?”
阮雪音不答,转了话头道:“大夫给你上的什么药?还需要我这里的吗?”
河洛图暂时不重要,竞庭歌也不追,“你带了吗?璇花膏?”
“嗯。”阮雪音从袖中拿出两个小巧瓷瓶,“怕你万一伤了筋骨,画朱散也带了。你都拿去吧,有备无患。”
竞庭歌勾一勾唇角,颇觉满意,“算你有些良心。”
这般说着,拈过其中一个瓷瓶打开看了,正是膏体,遂撩开衣袖——
阮雪音随之瞥一眼,“这几道还挺深。”
“嗯。”竞庭歌随口答,顺手又向桌上一捞,“咦,没东西剜。”
阮雪音闻言往自己袖中再捞,将一片细长扁平似乎是银制的物事递过去。
“准备很全嘛。”她再笑,接过那枚小银片,探入瓷瓶中剜出一些半透明药膏便往手臂上涂。
“嘶——”,自然是痛的。她一边涂一边手抖,阮雪音旁观片刻,挪了椅子坐过去一些,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来吧。”
自己给自己上药,又是新伤,体验实在欠佳。竞庭歌半句废话没有,赶紧将小银片又递回给对方。
小臂是一片雪白光洁的,几道擦伤都在大臂上。
“都清理过了吧。”阮雪音边涂边问。
“嗯。那大夫还可以。”
“相国府请的人,自然是好的。”
“可惜所用药膏不及咱们的璇花膏。”
上药之前阮雪音闻到了,是也算有名的一种。
“老师最不喜欢咱们身上留疤有瑕疵。最近勤些涂,璇花膏温和,一天涂多少次都无妨。”
竞庭歌边“嘶”边点头,“老师也当真怪异。女子身上留疤有瑕疵固然不好,但咱们又不在秦楼楚馆混饭吃,哪里就要这般注意了。”
阮雪音也作此想,但一来她这话说得有些过,二来,如今提到老师本就不大自在,还又是一句“怪异”之论——
她不接话,默默涂药。
竞庭歌亦反应过来,再“嘶”一声住了口。
“你在苍梧还学会了骑马。”
“嗯。”
“好学吗?”
“我觉得不难。你估计费劲。”
阮雪音平衡协调感差,属于四肢不发达之典型。她继续涂药,不置可否。
“又为何去了骐骥院?”
“本来去的教骏营,没进成。”
阮雪音抬眸看她一眼,“你这又是什么路数?初来乍到,直接往人家军营里钻?”
“你夫君自己说的,我想去哪里,想见谁都可以。”竞庭歌一嗤,“不过尔尔。”
“你找薛战做什么?”
“不做什么。既然来了,便把能见的人都见一见。知己知彼,基本功。”
“慕容峋的动机、动力、决心,和你一样强么?”两日来第一次阮雪音直说了名讳。
话题忽转,竞庭歌挑眉,“你又想说什么?”
“个人野心,家族荣耀——”
“这些在你看来都不构成攻伐争斗夺天下的合理性。”竞庭歌接口,“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也说过,除了这两样,统一才是这片大陆的终局。这件事我不做,迟早有人做,那么不如我自己上。要成便大成。”
“如果现有四国能——”
“能在这件事上达成默契?订立一个五十年百年不开战的盟约?百年之后再行协商?”竞庭歌面露讥诮,“阮雪音,你是读史的人,可能不可能,你比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