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536)
竞庭歌险些呛着自己。“是吧。”
“那我要跟阿岩一车。”朝朝当机立断。
顾星朗走在前,全听见了,回头道:“好。”
朝朝再眨眨眼,跑上前拉顾星朗衣袖,“你为何有这么多事找我娘亲?”
“因为许久没见了。”顾星朗温声。
“从前常见么?”
“从前日日见。夜里也见。”
朝朝不是很明白。跟着他又走出好一段,忽笑了,再拉衣袖,示意他俯身凑耳。
顾星朗照办。
“你跟舅舅一样,喜欢我娘亲。”
小孩子所谓的喜欢,只有一种,最纯粹那种,因为不懂男女之情。
顾星朗一怔,温柔笑了,“不错。”
“所以怎样?”
这话问得可爱,全然懵懂。顾星朗摸摸她头,“所以想让娘亲和你,与我在一处,日日相见,夜里也见,一辈子不分开。”
朝朝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那阿岩呢?姨父姨母呢?我也想与他们在一处,永远在一处。”
“只要你想,我都能办到。”
“你这么厉害?”
被女儿这么问,大概是一个厉害的父亲最自觉厉害的时候。“是。”
朝朝满脸放光。
为稳妥计,两队合为一队,两车行在中央,被将士们前后围护。
“怎么觉得不是被护而是被抓了呢。”慕容峋驾车在顾星朗那辆之后,低声道。
车内两个孩子正欢腾,竞庭歌靠坐在门边,“被他抓比被另一个抓强多了。就这形势,若出差池他必护你周全。”
慕容峋每每想问她为何就不肯说上官宴的名字。
每每咽下。
又一次咽下了。
何止。他还要尝试送我回苍梧呢。他心中答,并不打算告诉她,转而道:“雪音妥协了?”
“不会吧。她若回去,祁国怕是要狂澜再起啊。顾星朗是真疯了。”
慕容峋自明白因果,只不确定会否这样严重。
阮雪音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应该说是在思考,如何最有效地与顾星朗谈论这件事。
“回祁境之后,君上打算如何安置我与朝朝?”
两人车内对坐,窗外风声很大,队伍疾行都盖不住。
“自是回宫,还住承泽殿。”
“然后将我们回宫的事昭告天下?”
这是一句挑衅,更是警示——真回了宫,何须昭告,很快便会传得青川皆知。
顾星朗“嗯”一声。
“后果,想来君上也考虑过了?”她继续挑衅,继续警示。
后果不外乎:
其一,皇后没死,所以四年前最后那出戏是假的,大祁的国君用非常手段欺骗了他的臣民,以重固其社稷;
其二,皇后被刺原本反证了其无罪,更证明了阴谋确为阴谋——结果并没有刺杀这回事,那么皇后究竟是有罪还是无罪,四年前长役,又是否阴谋呢?
其三,蔚国如今是上官宴当政,百年深谋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以上两桩会引发的危机全都能为他所用,用以对付祁国。
因阮雪音这句问,两人同时在心里答,答案几乎一字不差。
他们在彼此的神情里确认了这件事。
“即便如此,君上仍要一意孤行?”
第九百五十二章 乍暖还寒
顾星朗半起身。
马车不算大,跨一步,两手便能撑在车座上,撑在她身侧左右。
阮雪音没再回避、哪怕后退寸许,因为无用——昨晚那样的事都发生了,此刻这般,又有何关系。
于是咫尺对视,两人都能观对方神情于细微。
顾星朗唇角未扬。
眼底却分明含笑。
“这才是实话,小雪。”
阮雪音不明白这样的实话哪里值得高兴。
“所以不是因为阮仲。你没有爱上他。”
她才有些明白了,一时失语,半晌道:“两码事。”
顾星朗很慢地摇头,“一码事。你还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国家,顾氏的江山。”他嘴角终于扬起,大约还想维持些姿态,却没稳住,那笑容如孩童,久违地,“哪怕以为我已重开后宫有了别人,你还是没能忘了我。小雪——”
阮雪音张口要说他想多了。
又觉说也白说,反添拉扯。
遂偏了偏头,“你都多大了,还用这种哄小姑娘的伎俩。坐回去。”
“我不。”昨日种种仿佛因这段实话确认被全部召回,顾星朗脱口撒赖。
阮雪音看着他愈加凌厉且深邃的眉眼,越发锋利的下颌与未及清理的淡青色胡茬。
这副尊容,不该撒赖。
她沉默以对。
顾星朗便继续那么撑着看她,任凭马车颠簸。
“新调的这香,加了什么?与从前不同。”
“身上还难受么?慕容说一路往北,都有热泉,到了寒地泡一泡,该会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