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503)
“送完舍不得走,想知道最终哪位佳人能俘获圣心,便悄留下看热闹。”
晓山反驳不得。
“都看清楚了?”
“殿下,是问什么?”
“热闹。怎么搞成这样的,仔细说与本殿。不是一个一个进去?这傅家小姐是第几个?”
“第二个。第一个是周小姐,进去了有半炷香时间,唱了一首曲儿才出来。”
“唱得可好?”
晓山恭谨答:“好。”
淳风一嗤:“心里觉得不如你们吧。你倒是个反应快、会说话的。接着说。”
“之后傅小姐就进去了。约莫,约莫也有半炷香时间,然后便听见,”
她越说越慢,淳风面露不耐。
“君上斥了一声:滚。”晓山忙加快语速,“停两息,又一声,应是震怒。涤砚大人赶忙进去,不多时傅小姐哭哭啼啼出来,直接被拖走了。”
九哥何曾这样处置过姑娘?对最低微的婢子也没动过如此重罚。“别的都没听见?她究竟做了何事惹龙颜震怒?”
晓山摇头,“小人们离得远,寻常殿内说话是不可能听见的,也就是君上那两声实在太响。但,”
“但,”淳风沉声重复,催她快说。
“傅小姐穿了一身湖色衣裳,青丝半挽,白玉珠钗为饰,就着夜色看,实在,实在像极了——”
“像极了皇后。”淳风闭眼接上。
“是。”
真相大白。
什么书香世家,脑子被狗吃了。
淳风只觉恶气上涌,抬步朝那头两个姑娘去,正听见诗扶对晚晚道:
“东施效颦。比不上殿下一根头发丝。”
说完方察觉淳风走近,忙噤声行礼。
“说得好。”却听顾淳风道。
“小人失言。”
“你们三个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常日就围着君上转,这时候还在旁瞧热闹,传出去不好。”
三人连连应是,当即离开。淳风深吸一口气呼出,举步往南薰阁大门去,恰逢涤砚归来。
“人已经处死了?”
“回殿下,没有。”涤砚搓手,单看神情已知上火,“君上饮多了酒,本就做不得真;此刻长公主也去了,正安慰傅小姐呢。”
“长姐也是心慈。”淳风冷声,“这样没脑子没气节的蠢笨美人,管她作甚?”
涤砚只是摇头。“臣见到她时已在南薰阁前,总不能临场让回去换装,硬着头皮往里送。”
晓山她们离得远,涤砚却是近看过的。“当真像?”淳风问。
“臣觉得不像。”是说容貌气度,“但她该有意在学,神态举止是有那么几分的,再兼装扮,对醉酒之人而言,”对顾星朗而言,“容易认错。”
淳风冷笑,“那也没见她得逞。邀宠不成,险些赔上性命。”
涤砚稍犹豫,小声道:“一开始,君上认错了。”
淳风神色凝。
涤砚声更低,“殿下恕罪。臣在门外,隐约听见君上唤了皇后的闺名。”
小雪。他自不能说。
“臣瞧了一眼,君上已将人抱在怀里了。臣想着无论如何,能一解君上的相思之苦也是好的,便去关门,还没关上,君上一把推开了傅小姐。”涤砚很轻又沉地叹,
“人被甩出一两丈远,珠钗摔在地上全碎了。方才长公主去,对臣说,应是香气的缘故。那傅小姐身染橙花香,却与皇后的不是一种。”
所以距离拉近之后,将要亲热之时,被顾星朗察觉。即使他已不清醒。
嫂嫂的橙花香是独门,岂是旁人轻易调得出的。
“这傅小姐,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淳风沉声,“你说她举止仪态皆与嫂嫂像,单这一点,便不是入宫半月能有的成果。”
“长公主也是此意。”
“得查。哪怕只为拍马,这法子也太过愚蠢。”
“是。臣已在安排了。”
淳风望一眼南薰阁顶高悬的星月,那样璀璨,那样渺远。“本殿进去瞧瞧。”
她依然没做好准备,但步步沉实。满殿酒气,灯火幽暗,她一路往深处走,眯着眼方看见顾星朗的身影。
仰卧在长案那头,右臂高举,右手握着酒壶的把,荼白的广袖滑落,露出硬韧劲瘦的一段小臂。
那壶中琼浆便如长姐所言,流水般灌进他半张的口中,有时不及吞咽,或者手臂一晃,通通浇在脸上,迅速浸透衣袍。
人是比去年又瘦了,侧脸轮廓更为突出,闭着眼尤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凌厉与好看。
淳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根本没法确认那人是顾星朗。
她站在晦暗中看了一会儿,看着他倒空那白玉壶,随手扔开,又熟练往长案上摸,半晌没摸到,仍那么阖眼仰着,喊:“酒!”
外头宫人应是,淳风急怒攻心:“是什么是!不许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