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466)
“名义上?”
“彻底退出白国、将青川之南都给我,是上官宴的决策,陆现并不同意。”
“所以实则是上官宴一人当政。”
“至少他权柄更重。”
“他这是,徇私卖你人情?”
“你认为他会?”
当然不会,阮雪音这样问,正是想说他让得太容易,不是一统青川应有的路数。
“你让上官妧来祁宫,究竟为何?”显然顾星朗认为上官宴此举,是因其妹在这边,还有后招。
“她想进寂照阁。”
“凭何?”
“凭我们也想进。”
顾星朗嗤一声,“我已经不想了。”
“那便夷平它。”阮雪音忽沉声,素来清冽的眸子变得晦暗,切切看入他眼瞳,“若河洛图与不周山一样是谎,证明给世人看;若不是,也证明给世人看。”
顾星朗听不懂她这句话。就像他近来越发捉摸不透她所言所行。
“无论是与不是,证明的结果都会一样,你会坐稳这君位,顾氏,会壮大这江山。”阮雪音继续道。
日头已高,折雪殿之通透不逊承泽殿,明光自四面八方涌进来,晃得顾星朗头晕。“她依然蠢得,不觉你会过河拆桥、在拿到河洛图之后杀她灭口?”
当然,却不因蠢,而是她手握着顾星朗的命,笃定她不敢更不能杀她。“觉得我不会杀人吧。”说出口的理由比真实缘故要苍白。
顾星朗再嗤,也深深盯她,“你会么?”
“有必要的话。”
顾星朗闭眼一瞬。“打算何时让她进去,我来安排。你不要动手。”
阮雪音苦笑,“我不能取人性命么。”
“不能。我在做,就够了。”
谷瑨午后阮雪音前往太乐署,在二楼门窗紧闭的小室内与上官妧确认明日用药。
“七月十四子夜。”然后道出一个莫名的时间。
上官妧怔片刻方反应,“这么快?”
“没有更合适的时机了。天长节前夜,合宫忙乱,那日白天有三场行刑,君上都会去,晚间归来定疲惫,我会早早让他睡下。”
上官妧狐疑:“戍卫呢?”从前她在祁宫时并没格外留意过,却也晓得寂照阁守备森严。
“我自有办法。不是告诉过你了?我进去过。”
上官妧仍觉荒谬,又忖半刻道:“我还没有证明能治好他。他还没有痊愈。”
“这是个悖论。”阮雪音笑起来,“等你完全治好了他,我便可以不带你进寂照阁,甚至因你母亲毒害他,反过来杀了你。你我如今得以各取所需,不过就是因各自所求都还未遂。”
上官妧想一遍这话,也笑起来:“同样的道理,殿下明晚就带我入寂照阁,我拿到东西却不再治他了,又当如何?”
“你没那么容易走。东西你要用,送走或明示于人,总须行动自由。”
“殿下打算圈禁我,直到他病好,然后人与物双得?”
“你也可以用他的命要挟,迫我们让你送走河洛图,或者将之昭告天下。”
上官妧秀眉深蹙,想不透彻,不敢答应。
“机会摆在这里了,要与不要,你自己选吧。”阮雪音起身,“利弊相当,其实就是赌,于你于我都是,没什么可纠结的。今日结束前告诉我你的决定。”
她转身迈步。
“我去。明晚子夜,就这么定了。”
阮雪音停步,看见门格间花叶的影在夏风里正摇荡。“好。”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他会输。”却听上官妧又道。
这是不情愿就此被拿捏,想反将一军呢。阮雪音乐得听,回身道:“纪平也这样说。愿闻其详。”
上官妧找回了些信心尊严气势,正一正身姿仍跪坐着道:“女课。不可能被压下去的,尤其他举国查谋逆杀反贼,这件事就一定会被推向风浪之巅,你必须要担责。”
“那我劝他停止追查和问罪,不就行了?”阮雪音饶有兴致问。
“自然不行。”上官妧面露得色,“这般浩荡的群臣逼宫,天下公之理想席卷大祁,他不以铁血手腕反扑,如何扳得回皇室威信、天子威权?无论事实上有多少反民,声势都得够,方可——”
她说到这里才觉阮雪音的对答太顺畅,那张脸此刻也太平静。
“你都想到了?”
“你都想到了。”阮雪音重复这句话,却是陈述。
上官妧好两瞬方反应她在讥讽,脸上红了又白,“素不屑与人斗口舌的阮雪音也有今日,看来是真急眼了。”
“你們母女所做作为,不值得我的风度。”阮雪音说完再次转身迈步。
“都想到了又如何,你有法子么?”上官妧站起来。
阮雪音已经不想同她掰扯了,强耐住性子方再回身,“很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