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1257)
谈将军却沉吟,“商议过了,我等都认为,殿下可往梅周城外驻防。”
“梅周有驻兵啊!”
且边境既得令,命各城郡加强守备的旨意也必然会到,梅周虽属祁北却已进入腹地,她带黑云骑过去,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殿下刚来北境不到半年——”
顾淳风明白了。他们是要保护她。同时也觉黑云骑从未打过仗,连小冲突都不曾迎,反而拖累。
“总要有第一回 。将军是我父君晚年提拔的吧?据闻初上战场也才十六?没有那第一回,何来历练与后头的提拔,乃至今日勇武?还请将军,也给淳风这第一次机会。”
谈将军不意公主竟很会说服人,且将自己打听得清楚,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半晌道:
“君上持破云符号令全境备战,这是定宗在位时没有过的。上一回如此阵势,还是正光十三年,足见一旦开战,非同小可!还请殿下三思!”
“那我运气真是太好了。”只见淳风微笑,转身掷目光向北,“第一场历练,便是堪比正光十三年的大战。”
顾星朗结束漫长边境之巡重入新区,是在两日后。
因奔霄力竭、需要休息,也为更好掩藏身份,坐骑在北境被换成了漆黑的盗俪。
此马难训,性暴烈而尤擅亡命,他素来不喜,如今战火里骤用,竟觉顺手。
铠甲在身,头盔遮面,昭示大祁二字的银色被雨水冲刷出剔透黯光。
暗卫心知目的地在西,认为一路奔袭便罢,偏顾星朗非要走会经战场的官道。
“你不愿为国杀敌么?”他轻描淡写问。
“主上!”
回新区后暗卫重新变为四人,此刻皆环护四周,驻马林中,遥望远处战场。
以竞原郡为起始的崟东小片平原,是军报中两个主战场之一。薛战亲率三万精锐在此迎敌,是顾星朗离开前就定好的策略——此域多山,祁人远不如崟人擅长山地作战,这也是昔年崟国虽非最强,鲜少遭遇战事的原因——易守。
“一旦打起来,平地上集中主力歼敌,如无必要,不要进山。”临行前他最后嘱咐。
如今看来,这场兵灾被酝酿了数百日,千挑万选的时机,那群山何止是易守——必有埋伏。
而叛军不似官军能整体出动集中作战,发动之初,是自新区各个角落小股出现,逐渐汇聚,也就很难在人数上立时压倒官军——照理说,官军若以最快速度集倾巢而出,是能以绝对优势制胜的。
然而官军并非都是祁军。便如薛战对阮雪音禀报,官军之中也有叛军,只是有多少,是否全叛,战事既起,无法计算。
此刻看来,叛者不少,因为远处平原上血流尸横,银甲居多。
更多大祁兵马自东北方向涌来,蹄声震天,伴着人声高喊。顾星朗几人竖耳许久,方听清大意:
“本国二十万兵马将至,尔等若想活命,速速休戈投降!”
此番顾星朗携破云符巡大祁全境,每比阮雪音的备战懿旨早到一点点,所以在边营时,他并不晓得她也传了令。而短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点齐二十万兵马,来得最快的旧西境人马也不过两三万,他确定,此刻若非主将意思,多半是阮雪音之命——谎报兵力施压,摧折对方士气。
她在宁安?还是去了锁宁?
因他行踪隐秘,便是粉鸟都该找不到,一直没收过她来信。而沿途所接都是军中密报,宁安那头便有心禀皇后行踪,也不知上哪里禀。
她是周全的么。他明知此时该着眼战事更该一路往西,施行最后筹谋,脑中仍浮现她面庞,挥之不去。
“来日无论是何情形,哪怕天各一方,不要为可能的对方安危丢下手中要务。”便想起有一次他枕在她腿上,初夏日光漫进来,她捻着他发丝说,
“我们就保重自己,但行前路,只要活着,必能相见。”
“若一直见不到呢?”
“不会的。我会一直找你,你也会一直找我。”
顾星朗无声笑了,却因远处战火纷飞,笑中带涩。这番话她自己未必践行,主要是对他说的——因他是君,任何情形下她都不要他为了她影响家国决断。
她这样懂得自己,远胜这世上所有人,然后用各种方法打消他顾虑,支撑他,驰骋前路。
“走。”他策马,冲出林间,朝着正近的兵马而去。
同样银甲的暗卫忙跟,其中一个不忘再劝:“主上周全,战事才能顺利推进,才有得胜意义!主上——”
“话多。”顾星朗沉声,策马愈烈,“放心,我不是去打仗。”
那来自旧西境的兵马远见得几骑银甲奔来,只有警惕,见对方全无操戈之举,才有些觉得是自家人。但为首将领仍命几名先锋挽弓搭箭,弦上半绷,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