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愿婚(8)
她走路不似大家闺秀那般的束带矜庄,而是自在随性,甚至兴起时还会雀跃着小跑向前。
两只蝴蝶在她身边上下翻飞,姿态轻盈,如此灵动。
我盯着她头上那支木簪,出了神。
那是她阿爷亲手给她做的,虽然只是寻常之木,样式也不比市集上贩卖的精致,但她却是喜爱的紧。
如果那时她转身问我在想什么,我应该会说,“在想送你一个什么样的簪子。”
她戴什么样的都好看。
不觉间走到了她曾崴脚的那处山道,我想起了自己那次的不顾一切,心里顿时涌起股难耐的悸动。
一路上不断泛起又压抑的异样就要破出胸膛。
她像只雀跃的小鸟,展着双臂小跑向前,又转过身来倒退着看我。远山处的落日余晕印在她的身上,那灵动娇俏的模样似乎真的就是白居易笔下的绰约仙子。
瞬间,我溃不成军。
“襄儿”,最初时我总是礼貌客气称她“林姑娘”,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习惯了这般亲昵的唤她闺名。
还记得第一次脱口而出,唤她“襄儿”,我便意外地不觉陌生,好似早已在脑里唤过千遍。
眼前人是心上人,是日夜萦绕在我心间念念不忘的伊人。
“我想娶你。你——可愿意?”
她一下愣住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开口。
我其实也隐隐震惊于自己的脱口而出,也害怕自己的唐突会让她觉得冒犯甚至厌恶,但心里又不住地生出些期许和希冀。
我没有催促,也没有慌乱地解释,只是静静注视着她的面容,望着那句“愿意”。毕竟自此一别本就是再难有机会相见,我不愿再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感。
沉默良久,她慢慢抬起头似要开口,但话还未说,却是不住地流泪。这几月来,我从未见过她哭,即便是之前差点掉下山崖,她也只是吓白了脸,仍没心没肺地说笑着。
看着她站在那处,眼里不断溢出泪水,如与父母走散的孩童般无助、悲伤,我心里慌乱如麻,也倍感心疼。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如此。
但,这次我想真正自己选择……
我快步上前,一把拥她入怀。她有些挣扎,我一时不顾失态,收紧手上力道,颇为急切地向她说道:“父亲曾说此次殿试得中状元便允与我一个自主的承诺。”
“我想娶你为妻。决不食言,你可愿信我?”
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口,有些轻噎。
顷刻,我突觉腰间一紧,接着便是她的轻应。
“好。”
她愿意。
我抑不住内心的狂喜和甜蜜,在回去路上还险些踩空石阶摔倒。
眼前是她哭笑不得的面容,鼻尖是她衣间的皂香,耳边是她盈盈的笑声,伴着林间的鸟鸣虫唤,还有我胸中的阵阵心跳,我觉得今日这片山林是格外的灵动美好。
襄儿,等我。
***
嘉历六年,我一举登科,成了当今炙手可热的状元郎。
还记得殿试策问中那题,“汉唐以来治民,以今日情势证之欤。”
我一下脑海中便想起了普救寺里的时日,那里贫苦的百姓、可怜的孩子、辛劳的医僧,还有她。
于是,我执笔便洋洋洒洒地写下大篇,赢得了圣人的青睐。
现在想来,这冥冥中竟也是一种缘。
***
状元游街将结束,我便急着回府,想向父亲提出求娶襄儿的承诺。
但刚踏进里厅,我还未开口,便被一脸喜悦的母亲打断。
母亲欢喜地拉我进堂,上上下下仔细瞧了个遍,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嘴里连连称好,还直说,“大喜啊!真是双喜临门!”
我心里念着与襄儿的约定,心里也是甜蜜,便顺嘴一提这另一喜是何事。
母亲轻声笑着,像是想到什么,语气里的欣喜更甚了几分,我一时看不明白。
她不紧不慢地拉我坐下,为我整理好鬓角的簪花,笑称道:“当然是你的婚事。你父亲和我为你定下了许侍郎家的小姐,许君茹。”
原来他们早已为我定下了许家小姐,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高中喜悦瞬间散为浮烟。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突然临至的婚事,一时呆滞得说不出话。
母亲没甚在意到我的异常,她说,许家是安陵世族,许君茹更是京城中人人称赞不绝的名门才女。
“娘见过她,模样也是个标致的美人,”手里拿着那姑娘的八字,母亲语气里皆是满意和肯定,“长吉啊,娘已经找人合算过了,你们可是大好的良缘。”
望着那黄纸上的几行墨迹,我顿时眼里一酸,心中涌起的猛浪击得胸口生疼。
那小姐的八字,和她的很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