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迢迢念我心(290)
队伍在白府前停下。
白路迢下马,径直走向雨中而立、身影却显单薄苍凉的白隽和与邱慧叶。
白隽和年岁本已高,数日未见,却好似更为苍老了十多岁,满头白发,苍苍哀矣。
邱慧叶眼睛红肿了一圈,她一手撑着伞,另只手抬起将又要掉出的眼泪匆匆擦拭而去。
哗然大雨倾盆,将白路迢从头到脚淋湿了个透。
白路迢跪在他们身前,磕头而下:“爹,娘,孩儿无用,没能及时赶到。”
头顶雨被挡住。
他抬起头时,身旁有人撑伞而立。他稍仰头,脸早已被雨淋湿,分不清脸上那纵横的是天上的雨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眨了下眼,充斥着悲伤的眼眸里倒映着眼眶红红的姑娘面容。
梁言念眼神闪烁着,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将伞往白路迢头顶挪过去,而后伸出一只手扶起他胳膊,将他带起身来。
白隽和忍住心中近乎崩塌的情绪,道:“一路辛苦,回去歇着吧。”
“可我……”
“去吧。”白隽和打断他的话:“你姐姐已经不在,你得好好的。”
“……”白路迢抿了下唇,后点头:“是。”
梁言念将手里的伞举高了些,又小心扶着他胳膊将他带回府中。
入府门前,白路迢回头看了眼。白隽和与邱慧叶撑伞往马车而去,两侧之人让开路来,又有人将马车内的棺材搬下。
邱慧叶手里的伞忽掉落,身形不稳,险些晕过去。
白隽和将她扶住。
白路迢站定在府门前,不往前走了。而后他挣脱开梁言念的手,转身往马车那边跑了回去。
梁言念一愣,空出的手顿了顿,手指轻握了下,又收回。她望着已经跑进雨中的白路迢,嘴角轻抿了下,却未出声阻拦。
白路迢与府中亲卫合力将棺材抬回府内。
内院大堂中,是灵堂所设之地。
和亲使团遇刺,无一活口的消息早在几日前便传回京都,白府便将灵堂设好。如今,棺木摆于其中,真真正正的,是个灵堂。
白路迢被白隽和派人强行送回房间休息,特意叮嘱梁言念要看着他。
白路迢沐浴后,换上一身白衣裳,又在房间里安静无声睡了一觉。梁言念全程陪在他身边,他不说话,她也没有勉强他开口,她想,等到他想说话时,他自然会开口的。
他现在伤心难过,她可以理解。
夜幕降临后,大雨也渐渐停歇,黑沉沉的夜色里,只有些微雨丝还从天际落下。轻飘飘的,夹杂着丝丝凉意。
白路迢忽然醒了,一言不发走出房间,去往灵堂。
梁言念安静跟在他身后。
灵堂内,香烛已点燃,被打湿的棺木已换下,换上了一副黑木乌金棺。
棺木两侧,是身着白衣丧服,恭敬守灵的府中下人。
棺前,是烧着纸钱的火盆。火苗跳跃,火光烈烈而有些刺眼。
白路迢走过去,在棺前定定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跪在了棺前蒲团上。他伸手抓过一把细干木丢入火盆中,又取过一叠纸钱,陆续放入火盆中。
他两眼注视着火盆,看着火舌跳跃,将丢入火盆中的东西悉数吞噬、燃烧殆尽。
梁言念跪在白路迢身边,从下人手里取过纸钱,缓缓放入火舌跃动的火盆中。
白路迢缓了缓神,转头去看梁言念。
梁言念稍稍抬头看向他,眼神温柔,有水光浅浅。她小心伸手,轻轻将他垂在身侧的手握在自己手中。
白路迢情绪倏忽崩塌,他鼻尖泛酸,眼泪毫无预兆自眼中滑落。
他握紧梁言念的手,身形侧转微屈,低头靠在她肩上。继而有轻轻的抽泣声响起。
梁言念眉心微蹙,眼里满是心疼。她抬起另只手,轻摸了摸他的头。
他在她颈窝轻蹭了两下,而后哭声渐渐明显,有温热的眼泪悄悄掉落在她皮肤上。
梁言念没有言语,但紧握着他的手始终紧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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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白隽和坐在桌案内侧,双眉紧蹙,满脸皆是疲惫,有种发自内心的深深的无力感。而桌前,是方才着急进屋的管家白吉。白吉将刚得到的消息双手送到白隽和身前。
白隽和将信纸展开,阅后,本就紧皱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他忽叹了口气。
白吉小心询问:“元帅,可是有大事?”
白隽和将手中信纸放下,又再一次发出一声长长的、满是沉重的叹息。
他道:“皇帝新派出的使团在昨日白天时已经抵达大庆国都,和亲使团中死去之人的尸-体正在被运回北渝的途中。”
“大庆那边想要和谈此事,但,皇帝拒绝了。驻扎在大庆边境的大军悉数拔营往前,只等皇帝一声令下,便要进攻趋进大庆境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