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乃是人间小火炉(82)
“听少师说,你读书读的很好,又常常劝诫公主,是个好孩子。今日是中秋宴,朕赐你个恩典,封孝诚乡君,从今往后,望你能做公主身边的明臣,同她一道儿好好向学。”
陛下的话音像紫金锤,将元善砸的晕晕的,她望望笑眼弯弯的公主,再望望周围满脸喜气的皇亲贵族,直慌的拜倒在地,领旨谢恩。
乡君虽是内命妇里最末的一等诰命,却历来只有皇亲贵族之女才有获封的资格,更遑论一年还有四十两的年俸以及四十斛的禄米。
元善心下的沉郁一时被冲散开不少,只觉得娘亲听了这个消息一定很开心,再有,她有了这个身份,虎视眈眈的叔伯婶娘们,定会有所忌惮。
她想到这儿,抬头去看公主,但见她凑在了陛下的身边儿,正笑得像朵娇憨的花儿。
“爹爹,您可真好呀。”乘月拿脑袋蹭了蹭爹爹的手臂,再抬起眼睛,乖乖巧巧,“以后我都听您的话,再也不忤逆您了。”
皇帝拍拍小女儿的脑袋,只嗯了一声,再没有多言。
封诰苏元善,其实不单单只是为着女儿。
乘月却没瞧出来,一整个中秋宴都吃的高高兴兴,一更快过的时候,乘月往殿外看,玉阶上落了一片清寂的月色,有人静默无声地踩过,是执刀的宫中侍卫。
顾景星在做什么呢?乘月有些好奇,借着吃饱了肚子去消消饱的由头,由殿后的门出去,往殿外去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顾景星什么时辰当值,身为步军司的指挥,他不该时时刻刻地驻扎在宫里么?
乘月在仁寿宫里转了一圈儿,并不曾找到顾景星的身影,虽有几分失落,可元善得了封诰的事让她十分高兴,便也不计较了,只在仁寿宫侧旁往兔儿山去的石阶左近,转了转。
“奴婢怎么觉着,封诰元善姑娘这事不简单呢?”云遮最是心思细腻的,有些话在心里左右思量,到底还是问出了口,“方才公主同陛下道谢,倘或是从前,陛下总会多嘱咐您几句,今日却不发一言……”
云遮的话轻而缓地送入了公主的耳中,她心里急跳,再去回想方才的情形,忽想到一处蹊跷。
“……宣王家里的小玄孙女,也封了乡君,称号是乐安,相比较而言,元善的孝诚会不会太过厚重了些……”
乘月说着说着,声音便愈发的低下去,到末了更是慌慌的,喃喃地说着,“怕不是漠北有什么奏报……”
她红了眼圈,有些心急了,提裙欲往仁寿宫里去,“与其去问顾景星,不如去问爹爹。”
云遮随在公主的身后去,那通往兔儿山的石阶上,却传来清润一声。
“公主要问什么?”
是顾景星的声音。
乘月正想到他,回身望过去,顾景星由深寂的山夜里走出来,带了一身星夜的清冷。
云遮悄悄退在了一边儿,乘月眼圈还红着,见着顾景星来,只怔了一下,旋即便开口问道:“漠北,元善的爹爹究竟怎么样了。”
公主问的直接,顾景星也不犹豫,只在踏下最后一级石阶后,静立启言。
“苏侯受莽古哈银狼部突袭,陷落漠北矿藏山,被救出时命悬一线,如今还昏迷着,恐有性命之忧。”
果真如此。
当真如此。
乘月闻言脚下不自觉便一软,云遮慌的走上前,却又在顾世子伸手的那一瞬,静默退却了。
元善这一时还在仁寿宫里高兴着,倘或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会晕厥过去吧。
乘月想着方才宴席前,元善哭倒在她怀里的情形,不自觉眼泪便落了下来。
她不说话,只安静地为元善落着泪,顾景星轻托着她的手臂,觉出她的几分无措。
“公主为何而哭。”
他分明就站在她的身侧,可声音却杳杳,听在乘月的耳中,只觉又遥远又冷清。
“我哭元善。”乘月仰起了头,眼睛下缘还悬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她茫然,“她心里还盼着爹爹一切安好,若是知道这个消息,怕是要难过的不能自已……”
“陛下听闻此奏报,已从灵州府连夜调去了名医诊脉救治,苏侯尚有一线生机。”
他原本就是冷清的声线,此时秋夜凉风漫卷,益发显得冰凉。
乘月闻言,抬手拭泪,仰头欣喜地说了一声好,“那我在元善面前不能露出端倪来。待她爹爹平安归来那一日,我再同她说我此时的担忧,叫她也心疼我一回。”
也许是听到了心疼二字,顾景星低垂了眼睫,望住了乘月。
“可怜无定河边骨……”他的声音放低下去,可其间依旧藏着凉意,“身为武臣亲眷,元善姑娘也许早知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