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和离之后(105)
可惜,算是养坏了。
父皇的仁慈半点没学到,却将皇祖母的霸道与狠辣袭承得很好。
玉昀便问,“您是打算如何处置他?还有、还有皇祖母呢?”
“你是想她了?”他问,话里冷冷的。
“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也好在心中有个交代。”再怎么样,那也是位亲人。皇祖母再多的不是,至少并未待她不好。她愿意知道她的去处,虽然大致已经猜到凌霆川为了报复,很可能会下狠手。
凌霆川负手去身后,“随孤来吧。”
玉昀点点头,脚下的人却还抱着不肯放手。江随三两步上前来,一脚将人踢开了。
牢房里十分潮湿,四周都泛滥着腐臭的味道。前头的人走得不快,玉昀却觉脚下似是灌了铅。她不常来这种地方,可以说,是头一回。好在牢房不大,不过几步,便到了尽头。
皇祖母是靠在墙角下的。四肢完好,身上干净体面。听得些许声响,抬眸看了过来,“你来了啊?”
她嘴角安静地挂着笑,眼中却十分憔悴。玉昀一时觉着,很像。此时的皇祖母,瘦弱得像皇叔;而皇叔说话,不觉也透着皇祖母以往的乖戾。
“玉昀也来了?”她问。
玉昀福了一福,“您看起来安好。”
“安好。是安好的。你皇叔待我不错。”她话中柔和,只是没了以往的底蕴与气力。
玉昀看了一眼一旁的凌霆川,“明日大军北行,您是要送她走?”
凌霆川看了看地上的人,冷道,“只是想叫母后看看孤当年看过的北疆风光,当然,得带着与孤一样的病痛。”
“……”
地上的人却哼了一声,“你得放过昱儿。哀家从未动过霍家和贺兰家的人!”
“哦?”凌霆川冷冷问了声,“那兰嬷嬷呢?”
皇祖母眼中骤然一缩,“你、你想怎么样?”
“母后放心,兰嬷嬷的命,孤是算在母后头上的。您那么喜欢昱儿,孤怎能让您孤苦无依地上路。他得陪着您。”
“他如何去得了那种苦寒之地?”皇祖母眼中已然盈出泪来,又看向玉昀,“玉昀,你替我劝劝你皇叔呀。”
玉昀并未开口。她无法开口。
那人身上的病痛,许只有他自己知道。既然是为皇祖母所害,她若跟受害者替施暴者求情。岂不可笑。
凌霆川只笑道:“淑太皇太后。您明日好走。孤便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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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牢出来的时候,月亮已被云彩掩去了半边面庞。留下些许清冷的余晖,将军营打扮得有些隐晦。
玉昀行在凌霆川身侧,轻音与阿翡,落在后头跟着。
他今日分外安静了些,气息也是沉的。一双长眸打量在脚下,似是望着自己的影子,被靴子一回回踩过的模样。安静的,又漫无目的。
“皇叔,该是了却一桩大事了?”
玉昀没想到的是,在他手中,皇祖母尚且能安好。至少看起来是的。她本以为,他该会报复,将自己儿时那些痛苦与屈辱,一一报复回去。可是没有。他只是将人流放往北疆了,像是一同流放了一段不堪的过往。
凌霆川这才抬眸起来看了看前路,“不等天明点将,牢房中人便会先行上路。这一路往北疆去,风光大好,山川巍峨,流水蓬勃。北疆的这个季节,花开满地,绿草绵绵。即便是战乱,如此天景也是极好养人的。”
他说着,缓了缓口气,“这是她当年的恩,孤得还!”
他称她一声母后,自然便是当人作母后。乳娘只是乳娘,他便也没有别的母亲了。只是母亲不喜欢他,那他便让她最喜欢的儿郎陪她。
他前半生活在泥泞里,往北疆虽是带着病痛,却是极好的时光。北疆风光养人,他见识大涨,在战场上崭露头角,寻得父亲旧部,而后休养生息,方有带人杀回来皇城的一日。
只是或许,这不是淑皇后所想。她不过是以为他撑不过去罢了,谁知道他会在父亲旧部中,遇到了霍苓。霍苓,本是姓孙的。
月亮露出了另外半边脸来,脚下的路也渐渐明朗了。
他侧眸看了看身旁的人。“公主说,是么?”
“难得皇叔不计。”
她话里没有多余的意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凌霆川扫着她肩头的位置,那里多了些许水珠,是山谷中的露水。他抬手替她掸了掸,又幽幽地道。
“你的母后是极好的。让孤很嫉妒。”
“你说,老皇帝是多喜欢贺兰家的女人?得了一个你,便得了整个天下似的。他养孙女很是勤恳。”
他边说,边打量着人。像是用老皇帝的眼光,在审视一样珍宝。冷冷的月光扫下,愈发衬得她肤色瓷白。发髻都只梳了一半,其余长发入水般垂在腰间。唇上是暖玉般的颜色,唇珠微微翘着,便透着些不谙世事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