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遥远盼君归(4)
平儿觉得好笑,扭头看她,却没有说什么。
两人静默半晌,平儿开口问道:“听说那铁柱快要和大夫人院里的芸儿成亲了,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
“我不难过。”
“你真的喜欢他吗?”
路遥远伸了个懒腰,好不恣意,道:“没那么喜欢。”
平儿翻过身撑着头看着她,不解的问:“那你为什么跟冯妈妈说想要做她儿媳?还总是去撩铁柱那傻小子。”
路遥远摸了摸鼻子,笑道:“我每次看到铁柱,他都会脸红。每次我一说要他娶我,他便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像点头又不像点头的样子,他长得高大又一副局促扭捏模样,甚是好玩。”
平儿怔愣了一下,不确定地道:“所以你总说要他娶你,是为了逗他玩?”
路遥远抬了抬眉,“也不是啊,如果他真的娶,我会嫁的。”她双手环胸,仰望着天上,淡淡地道:“你跟我说过,我们做丫环的,等岁数到了,要不随便配个府里的小厮就嫁,要不就会被发卖出去。”
“所以这就是你的打算?”平儿扶额,她算是明白了,她为什么总追着铁柱跑了,冯妈妈是后院管事的,她当家的在外头替大夫人打点庄子上的事,铁柱是府里的护院,人长得高大又忠厚老实,虽然他们一家是将军府家奴,生来就是奴籍,可府里还是有不少丫环惦记。
“你的话我认真想了好久,你不觉得这是很好的打算吗?”路遥远惋惜地叹道:“可惜啊,天不遂我愿,冯妈妈看上的是芸儿呀!”
平儿用力戳了下路遥远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地笑道:“你这傻妹妹,谁会发卖你!我当时入府是签了卖身契入了奴籍失了自由,你又不同,你要是真嫁了铁柱便也是奴籍,就是亏了,再说,就算没有奴籍的事,你跟铁柱也不合适。”
沉默良久过后,她的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可你在那府里,我便哪里也不想去了。况且天下之大,也没我能去的地方。”她往毯子里缩了缩,慢慢地垂下眼脸,像是是快要睡着了。
平儿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轻拍她背,凉凉的月光洒满了树林,小院里一片寂静。
去年的寒冬腊月里,她在雪地第一次看见路遥远的时候,遥远蓬头垢面,双目无神,身上单薄的衣裳褴褛,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狼狈不堪。早上给兄长送饭时经过那的时候她在那里,中午经过那的时候她也在,到了晚上再次经过那的时候,平儿便再也忍不住将她捡了回来。
一套干净的冬衣,一碗热汤,一炉烧得旺盛的炉火,虽然也是一贫如洗的家,可善良的兄嫂还是满怀善意地接纳了她。
好些天,她都不肯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屋外皑皑白雪,看着炉里炽热跳跃的柴火,看着兄嫂忙里忙外,看着两侄儿嘻笑打乐,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像猫一样地蜷缩在火炉边,低垂眼睑,眉头紧蹙,似乎是陷入无尽的深渊中。
直到有一日,嫂子连夜给她赶做了一双刚好合适她脚码的绵布鞋,鞋子里面还特意缝制了兔毛垫。当她接过那双鞋时眼泪就这样滚滚而下,她将那双鞋紧紧地抱在怀里,哭得无声,却是撕心裂肺的,好似积攒了太久的痛苦和悲伤倾泻而下……那一日她哭了很久,平儿也像现在这样轻拍她背,没有更多的言语劝慰,平儿知道她憋了太久需要渲泄。
第二日的清晨,平儿一睁眼就看到坐在铜镜前的她已绾起了发髻,那发髻虽挽得松松散散,却是一脸的阳光灿烂。
她笑眼看她,道:“你好啊!我是路遥远。”
“……”
路遥远从不说自己的身世和遭遇,平儿也不问,也不让家人问,总想着她自己想说了自然会说,不想说的话也应该是有不想说的缘由。后来,兄长从矿上摔了下来,废了半条腿,一贫如洗的家里也就只剩下个平儿能值几两银子,平儿只得签了卖身契入了国师府为奴,路遥远却也没有离开跟着一起过来做了下人。
从永安南门回将军府的路上,有一条南阳街,两边茶楼林立,街上车水马龙,过往人群摩肩接踵,好不热闹。茶楼里有唱评书,有唱小曲的,还有说书的。路遥远强拉着平儿一头扎进街边的一家小茶馆,点了壶茶水,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着说书。
“从北凤城到云国初立,朝中文官十之七八是出自笛清太子创立的明学派学士,他们以笛清太子为首推行新政,也是卓有成效;可朝中武将则多有跟随让王李洛。”茶馆里的白胡子说书老头手持纸扇说得很是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