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遥远盼君归(238)
这话如尖刀般精准地插入她的心口,让她内心深处的自责无处遁行。她怔怔地松开拎着的狱卒,失神地看着他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跑去。
她茫然失措,百般不解地喃喃道:“为何……为何,真凶明明已经查清,王氏为何还要杀他们啊?”
姑姑扫了眼那些血淋淋的尸体,缓缓道:“这便是王氏,顺其昌!逆其亡!宁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只要是被他们关进去这天牢里,不管有没有冤屈,都没人能活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已掌控中。阿遥……你太轻敌了!你不去站在最高处,获取最强大的力量,仅以你一人之力,你是护不住所有的人!”
“……”
路遥远悲痛地看向板车上凌乱的尸体,悔恨愧疚排山倒海般向她涌来,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痛苦不已。
姑姑收起手中鞭子,正色道:“你现在可看清了,在这云皇宫里的高位者,要么是杀兄弑母,算计人心的君主也好,为了家族势力,至天下百姓于不顾的王氏也好,他们在位一日,云国朝政便不得安宁,云国百姓便永远都会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你现在可明白,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将你送进云皇宫,登上那最高位?”
她看向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夜空,正色道:“我一生忠诚于殿下,追随于他,并不只是因为他从北凤城的那场大火中救了我……还有他曾给我描绘过他想要创造的天下,那种国泰民安,百姓安居的日子!阿遥,我知道你向往自由,但是……殿下的那套策论能救这天下贫苦百姓,你应该明白,王氏也好,云皇也好,都不会愿意将它实施下去!阿遥,你是唯一能在云国将它实施下去的希望!”
她低头看向路遥远,再次道:“你得回去!回到他应该在的位子,去替他做他未完成的事,……这是他欠天下人的,这也是你欠他的!”
遥远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膝里,浓浓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间,将她层层包裹,闷得她透不过气来。许久以前,她指着阿爷纸上的那些山川河流,高山平地,密密麻麻的批注,“阿爷每日里是在画什么?”
“这是阿爷还的债……阿爷欠了债,希望能用它去还!可阿爷欠的债有些多,用它也许还不清!”
“那阿爷是欠了谁的债?
“阿爷欠了天下人的!”
“等遥儿长大了帮你一起还!”
“我的好遥儿,这债太沉重了,会禁?住你的一生,会要你舍弃自己的挚爱!这债有父亲一人背负着就够了……我的遥儿,要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要为自己而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她双手抱头,流着泪喃喃道:“我不还不行吗?我不还不行吗?”
姑姑叹了口气,她蹲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你会为了平儿的安危,去拿云皇军令换一间杂房;也会为了两个奴婢的枉死,去杀一个世家公子;更是因为皇帝十九年曾对殿下下毒,而不惜烧了东宫殿!阿遥……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天下受尽欺凌,难以存活的贫苦百姓们留在这云皇宫?”
“……”遥远低头哭泣,痛苦不堪。
幽深的铁门里走出两个人影,灯光照得分明。一个是胡伯,他手里拎着的是吓得瑟瑟发抖的正是阿桃。
她看向阿桃,压抑沉闷的心里透过一丝光亮。
胡伯走过来,看了眼板车上的尸体,道:“所幸,来得及时!不过,也只能保下她了!”
阿桃站在她面前,还是低眉顺眼,看都不敢看她。
这时,皇宫那边冲天的火光越烧越大,打杀声四起,箭矢声,撞击声从宫门处传来。甬道上有惊慌失措的宫人四处逃窜,胡伯拎住一个宫人,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宫人哆嗦着,“同……同王和时将军起兵造反……造反了,带着城防营在攻打神武宫门和朱雀宫门。”
胡伯大惊,赶紧问道:“太后与皇上可有受伤?如今何在?”
那宫人答,“太后无恙,已经与王相他们退入了圣宁宫。皇上……皇上在东宫殿被火灼伤,被时元帅带走……不知所踪!”
涅凤和胡伯相视一眼,神情凝重。同王与时家的军变造反一事来得实在是出人意料,必是筹谋许久,刚路遥远在东宫殿放的那把大火或许是恰好赶上,又或许是促使这场宫延政变提前了。
姑姑蹙了蹙眉,微微侧首,道:“若你还是不肯留下,便将她送回她来的地方吧!”
路遥远愣了片刻,拉着阿桃朝着宫门方向狂奔而去。
胡伯望了眼路遥远快速消失的背影,沉声道:“卫长,你这是要违背太后娘娘和王相的意思,少主真走了,我们又如何跟太后和王相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