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罪(217)
周遭瞬间变得安静。
木筠晚一眼便看清那个倚在躺椅上的人,苍白的脸立时露出怒色。
“陛下,你怎地还在这里!”她上来便是质问,仿佛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
李鸷看到来人,也同样面色不虞,声音骤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木筠晚抱着皇儿,早已经忘了害怕,她声泪俱下地看着李鸷,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您不管政事了吗?那个逆贼都快打到安阳了!快占领京城了!您再不振作起来,我们都会死!”
她看着怀中啼哭的孩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想将孩子递过去:“您不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皇儿,您看看皇儿,他是你唯一的皇子,他刚这么大,您不忍心看着他被叛军践踏吧?”
她举着孩子,企图用它唤醒李鸷。
可李鸷仍旧那副态度,甚至在听了她的话之后怒火更盛,直接瞪向常晟:“常晟!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速速将这等疯妇拖下去!”
常晟万般无奈,忙挥手让人去拉木筠晚,可木筠晚听见那“疯妇”二字就愣住了,她将孩子抱回到怀里,呆怔地看着李鸷:“陛下,您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吗?不认识臣妾了吗?”
宫人本不敢造次,见李鸷脸色越发难看,再也不敷衍,上来便用力去拽木筠晚。
木筠晚大喊:“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抛下肩上的担子什么都不管呢!您是皇帝!叛军都要打到城门了,您却缩在这里……”
她又急又气,仍顾念着李鸷的身份,不敢说太难听的话,可这扰人的嗓音好像几十只蛐蛐不停乱叫,惹得李鸷越发心烦,他大手一挥,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对常晟道:“快把这疯妇拖走!吓着柔妃,朕拿你们试问!”
这声震天怒吼如厚重编钟敲击着人心,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唯有常晟绝望地哀叹一声。
木筠晚定定地看着李鸷,在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中几近呆滞地望着他,某一刻,她忽然笑出声,那笑声越来越张狂,到最后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我是疯妇……我是疯妇!”她双眸噙满嘲讽般的泪,脸上是豁出去的轻狂,“到底是谁疯了!你才是真的疯了!”
“滚出去!”
木筠晚将孩子往常晟怀里一塞,绝望到极致反而变得无所畏惧,她指着到处挂着的白幡,指着白灯笼,笑得愈发放肆:“你好好看清楚,柔妃,什么柔妃?她早就死了,你醒醒吧!”
常晟想要制止,但已经晚了。
李鸷听到木筠晚的话,面色骤变,他走上前一把掐住木筠晚的脖子,怒火从黑眸中喷涌而出:“你再说一遍!阿篱没有死!”
木筠晚快要不能呼吸,脸色涨得通红,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个抛弃理智,偏执到欺骗自己的男人,就知道完了,他们都完了。
“殷……殷篱,在封后大典那天就……跳……跳湖死了……咳咳……”李鸷让她说,却又在她说话的时候收紧手指,木筠晚双脚已经离地,不停地用手拍打着李鸷。
常晟见状赶紧跪下,哭道:“陛下,柔妃娘娘是已经死了,您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没用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节哀吧!”
他跪地磕头,宫人们也跟着磕,孩子在怀里哇哇大哭,有什么刺激着李鸷的大脑。
他忽地松开木筠晚,转过身去。
背后除了躺椅,空无一物。
方才那个趴在他怀里笑着的女人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抬头,看到映目的白,转过身,还是飘满眼眸的白绸。
低头去看,那女人捂着自己的脖子不停地咳嗽,眼泪也在落。
她是谁来着?李鸷抚了抚额头。
哦,是他母族的贵女,他封的婉妃。
他原本要封她为皇后的,只为了替殷篱挡一挡风头,他不喜欢她,也不在乎她死还是活着,等到朝臣忘了殷篱做的那些错事,木筠晚会“死”在后宫,殷篱顺理成章地便成了他的皇后。
可是呢。
可是啊,殷篱在那日跳湖了。
李鸷退后一步,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可是不见了,他再也看不到殷篱了,那个在假山后躲避他,在小筑里依赖他,在森林里保护他的殷篱,再也没有了。
她怎会原谅他。
她用死逃离他。
金槛羽翼丰满,带着兵打过来了,她将一切交给了那个孩子。
已经安排好了,她该走了。
没有一丝一毫是该为李鸷而留的。
李鸷骤然回神,恍若隔世,呵地轻笑出声,向后瘫倒在躺椅上。
城门处,早已对皇帝感到失望的人,亲自打开了城门。
城外,千军万马,声势浩大,为首的人牵着缰绳,骑在战马之上,长刀映着火光,衬着那双漆黑的眼,燃起无尽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