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罪(145)
殷篱到底起于微末,对错综复杂的世家贵族隐秘知之甚少,皇宫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她来京城满打满算没有多久,身边除了阿蛮,大部分都是李鸷的人,殷篱信不过,经过竹心的事,更是不敢信。
如果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殷篱连宋声也信不过。
其实未必是不相信,只是殷篱相比较从前变得更加谨慎而已,谁可以纳入羽翼,谁可以踢出地盘之外,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宋声暂时是那个最值得同舟共济的人,与燕无意不同,据说他也是孑然一身。
殷篱心里转着,宋声已经在片刻的犹疑过后,温声给她解答起来:“木贵妃入宫之前,曾与别人订过亲事,后来在一次宫宴上,先皇见到木贵妃的容貌,被其折服,木家人看出先皇为木贵妃美色所惑,便主动退亲,把木贵妃送入皇宫。”
宋声说到此,低下了头:“但木贵妃心中仍惦念着与她有过婚约的未婚夫婿。”
殷篱一听是这样,就明白了先皇为什么会怀疑木贵妃的忠贞,原是他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又怎么会放心这种抢夺而来的感情呢?
“与木贵妃定亲的,你可知是何人?”殷篱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追问,“是不是曾因为渎职,害得大坝决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的罪臣?”
宋声神色骤变,厉声道:“谁跟你说的!”
他忽然变了脸色,让殷篱为之一怔,宋声从来都是温和淡然的,鲜少如此激动,殷篱心头更加疑惑,也没有欺瞒他,回道:“在江陵时,李鸷曾与我说起过他的母亲,当时也提到过这个害得他母亲惨死的人。”
宋声脸色微微苍白,好似在胸口堵着一口气,良久之后,他神色渐缓,只是语气仍不稳定:“没有谁害谁,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他闭着眼眸,内心激烈挣扎中,最后终于硬声开了口:“木贵妃进宫后,独得先皇宠爱,风头盖过了后宫所有妃嫔,自然招致嫉妒,当时执掌凤印的是宋皇后,宋皇后……背靠家世显赫的宋氏一族,外戚专权,导致宋皇后养成了跋扈嚣张的性子。”
“木贵妃是她陷害的,当时木贵妃明明没有喜脉,她却买通太医,谎称木贵妃已有三月身孕,而三个月之前,木贵妃还未进宫,先皇又听说她对之前的未婚夫婿旧情未了,一气之下,未经查验,便将她打入暗牢。后来更是将她贬到宫外的庄子里,几年来不闻不问,陛下就是她在庄子里产下的。”
“她不是没有喜脉吗?”殷篱虽然听得心惊肉跳,也还是听出他前后矛盾的地方。
宋声点了下头:“当时月份尚浅,太医没有摸出喜脉,但以后事推断,木贵妃应该是在入宫之后怀有身孕的,这点毋庸置疑。”
宋皇后阴差阳错,打了一个时间差,她也没想到当时木贵妃确实怀有身孕了。
“她生下李鸷,先皇没有再去查验吗?这么大的事,事关皇家血脉,他不应该漠不关心吧?”
宋声垂下眼眸,声音低了几分:“宋皇后把木贵妃赶出皇宫后,仍旧觉得气愤难消,所以故意吩咐庄子里的人,纵容那些下人欺负折辱她。木贵妃知道,如果被宋家人知道孩子的存在,一定会赶尽杀绝,也是当时那个庄子里有个好心的嬷嬷,看她实在可怜,就帮着她隐瞒,这才躲过许多双眼睛。”
殷篱忽然哽住,面色变得难看,她不知该说什么,宋皇后做了那个恶人,而木贵妃成了那个可怜人,可到头来,似乎谁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谁都过得很苦。
又有谁在这里隐身了呢?
那个人,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握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却连一个自己抢夺来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殷篱当然记得李鸷口中木贵妃最后的结局。
她为了给李鸷铺路,自证清白吞毒而亡,留给这个皇帝一个做回好人的机会。
这么一看,李鸷是先皇的子嗣无疑了,不管是品行还是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如出一辙。
“所以那个被误会与木贵妃有染的人,到底是谁?”
宋声抬了下眼眸。
良久,才道:“已故工部侍郎,殷叔誉。”
殷篱倏地坐正身子,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耳边不停地响起不同的人说着不同的话,那些声音千奇百怪,却一味地扎到她耳朵中,有一句话特别清晰,是那句“罪臣之后”。
罪臣之后,难道是她吗?
殷篱喃喃:“也姓殷……也姓殷?”
可她,不是路边上被人弃若敝屣的乞儿吗?
宋声见她面色苍白,急忙走近她,将双手覆于她耳朵上,无形中为她遮住了那些嘈杂的声音,殷篱抬头,听到他说:“我早该告诉你,救了你的殷氏,就是工部侍郎殷叔誉的族妹,当年宋殷两家蒙难,她出嫁早,得以逃过一劫,没有受到牵连,后来还收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