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长青分明说楚淮从不吃辣菜,方才宫宴上他没吃这些菜足以证明,可怎的此刻吃起来却毫无反应,看他一口接着一口,哪里像是不会吃辣的样子?
这时长青端着一盏热茶进来,低着头放在桌上,连看也不敢看九皇子一眼。
“九皇子,天气寒凉,快喝一盏热茶暖暖身子吧。”侯二将茶盏往楚淮身前推了推,他还不信了,即便是能吃辣的人,若吃了辣再喝一口热茶下去,还能忍得住?
楚淮微微偏头看着那盏冒着热气的茶水,往常可难喝到这般滚烫的茶水。
他伸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热水进入口中,冲刷着每一寸被辣椒侵蚀过的皮肉,火上浇油般抚过哪些灼热的伤口。
楚淮咬紧牙关,硬生生将牙龈咬出了血,铁锈味在嘴中散开。
下颌线绷紧,心口似有一团火在烧,寒冬腊月,他却如坠火海,几欲焚身。
可任由侯二怎么瞧,也看不出半分端倪,楚淮喝了口热水后便轻飘飘的放下茶盏,继续吃菜,速度还越发快了,好似发觉了什么美味佳肴。
侯二嘶了声,这可就奇怪了,难不成九皇子分明就能吃辣?若真是如此,那太子殿下可不是白费心思,还白白送了楚淮一顿美味,这可全是荤菜,就连他也极难吃上一顿。
侯二看向长青,脸色不虞,“既然九皇子吃着欢喜,那我便先回去向太子殿下复命了。”
侯二转身时给侍从递了个眼神,两人将长青拽了出去。
一出了屋子,长青便跪下求饶,“大人,小人当真记得九皇子是不吃辣的,小人不敢诓骗太子殿下,求大人饶命。”
“你个小杂种,你自个瞧瞧,他那像是不能吃辣的样子吗?”侯二一脚将长青踹翻,摔进了雪地里。
长青马上爬了起来,再度跪下磕头,几下把额头磕青了,“大人饶命!”
侯二啐了一口,“这次暂且留你一条小命,往后为太子殿下盯紧了他,要不然你这条命也别要了。”
侯二又踹了长青一脚才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
长青战战兢兢从雪里爬了起来,捂着额角看向屋内,他原也是半道被送来九皇子身旁的,对九皇子无所谓忠心不忠心,自然是活着最重要。
他从窗缝中瞅了一眼,见九皇子仍旧吃着桌上的辣菜,面不改色,无端的透着一丝古怪,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他分明记得九皇子是不吃辣的,真是见了鬼了。
长青揉了揉被踹疼的腰回屋,侯二可没有半点脚软,踹的他五脏六腑生疼,今日可真是倒霉,大过年的,晦气!
正屋外归于寂静,楚淮闭了闭眼,缓缓放下木著。
他调整周身气息,想要将喉中的灼热往下压,可到底还是没有抑制住,一阵风掠过,屋子里空空如也。
*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萧容穿了一件素色披风,捧着那碟子馒头出了房门,她下意识往西厢房瞧了一眼,一片黑暗,屋门紧闭,楚淮已经睡下了吗?
她收回视线抬步走向后院僻静处,放缓脚步,免得吵醒了孔嬷嬷等人,也怕惊动了楚淮他们。
还未走近,她便听见了沙沙的声音,像是积雪塌下去的声音,她皱了皱眉,这个时辰后院还有人吗?
她继续往里走,却撞见了一幕此生难忘的场景,她、她居然瞧见楚淮跪在地上挖雪吃!
楚淮双手捧起一簇积雪就往嘴里灌,吃的很急,大口吞咽,丝毫没有往日那副面不改色的淡定,像是饿了许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食物,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萧容的脑子嗡的一声,好像被锤子砸了一下,他已经沦落到吃雪了吗?
天气本就冷,再吃下这些雪,他当真不会变成雪人吗?
她记得宫宴上楚淮没有用膳,散宴时桌上的菜肴还是原原本本的。
因为楚淮的菜色与她的极其不同,红艳艳的,满是辣椒,看着无处下嘴,她便多瞧了两眼。
她虽说会吃一些辣,可也从未见过那么辣的菜,不过她在书上见过,楚国地处南方,时人皆食辣椒,心想膳房还特意照顾到楚淮的口味,难不成是因为除夕夜,善心大发?
现下看见楚淮在吃雪,她倒想明白了,楚淮兴许不能吃辣,而宴席上的菜色八成是太子故意折腾他的,他没吃,可不就饿了。
萧容咬了咬微凉的粉唇,太子真是过分,今日可是除夕,当众羞辱楚淮便罢了,竟不许他吃年夜饭,让他大过年的饿到去吃雪,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她心里升腾起的怒意很快便淹没了她压抑了半个月的理智,这一次,她大步走向了楚淮,不再犹豫。
萧容走近了,楚淮才发觉,实在是方才那些辣椒刺激的他五感有些缺失,现下脑子还是胀痛的,吞下不少冰凉的雪,他的喉咙才好受些,心里那团灼烧着火焰才逐渐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