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银记(破案)(97)
李渔却很谦虚,“阿竹姐,就算用我,那也该是贾大叔当掌柜,我当伙计。”
老贾连头都没抬,瓮声瓮气道,“不当,我是伙计。”
李渔:“……”
覃竹一拍巴掌,“就这么定了。小李掌柜,从今起你负责管事、记账。”她又看了眼老贾的后脑勺,补充道:“还有,管着伙计。”
说完,也不等李渔反应,拿着瓜子进了后面的小屋。
芦花笑呵呵的,“恭喜你呀,李渔哥哥,你当掌柜了!”
李渔觉得晕乎乎的,这么会功夫,他荣升掌柜了。
“你就先帮阿竹姐姐管着,她这几日心情不好。”
李渔无奈的抠着下巴上的青春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芦花,“那我就先管着,在澶州一日,先干一日吧。”
然后他拿出支秃笔,压低声音,“芦花,我教你认字,等你学会了,你也可以做掌柜的,我瞧他们这店的掌柜,也没啥难度。”
“好呀。不过我可不用当掌柜,我给你们做饭。”
于是,两个小人儿把头凑在一起,李渔一字一画写了“芦花”二字,又摇头晃脑的念了首《芦花辞》。
“夹岸复连沙,枝枝摇浪花。月明浑似雪,无处认渔家。”
芦花黑豆一般的小眼睛亮晶晶的,专注地看着少年人的脸,满是倾慕。一首诗念罢,一脸青春痘的李渔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高大几分。
“李渔哥哥,你念的真好听!”芦花卖力地拍着巴掌。
如此一来,连这几日心绪不宁的覃竹都笑了。“鱼蛋,你如今越发出息了,这么生僻的诗你也知道?”
“阿竹姐,我叫李渔。”李渔一本正经的纠正。“这首《芦花辞》是我特地在书上查的,就想要念给芦花听,我觉得甚美。”也不知,是说芦花美,还是“芦花”美。
覃竹忍俊不禁。“臭鱼蛋,年纪不大,倒是会哄女孩儿开心。”
“叫我李渔。”他不厌其烦的纠正。“阿竹姐,我不是哄芦花开心,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学会读书写字的,不过她开心我也很高兴。。”
芦花忙给他帮腔,“我央李渔哥哥教我的。只是我笨得很,总是记不住。也不知他烦不烦。”
李渔忙道,“怎么会烦呢,刚才教你的你记住了没?若是一时记不得,我多念几遍好了。”
两个小家伙有了三分你侬我侬的意思。覃竹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没眼看,被两个小孩子酸到了。
三个人正说着话,门口铃铛一响,有客登门。李渔放下笔出去迎客,覃竹从后面探头一看,竟是故人。
紫衣绿裙的佟娘亭亭站在门前,对覃竹微笑着。
覃竹惊喜不已,扔下手里的瓜子迎了出来,“佟娘,怎么是你?”
“阿竹姑娘,多时不见,我特来看看你。”
“快请进。”
她把佟娘引到里面坐,又是沏茶,又抓了把瓜子给她。
“佟娘,真是对不住,那会儿从澶州大牢出来,我便该去给你送个消息的,只是偏巧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一直不得机会。”
佟娘略低了头,喝了口茶,却不说话,把眼睛往门口看了看。她不认识芦花和李渔,覃竹道:“是我们渔帮的人,你放心。”
芦花拉了把李渔,过来行了个礼,“阿竹姐姐,你跟这位小姐先坐,我和李渔哥哥去买菜。”两人肩并肩出去了,店里只剩下柜台后打瞌睡的老贾。
佟娘这才放心下来,低声对覃竹道:“你便是送消息,也找不到我,今日我还是趁人不备才来见你的。”
“你……不在凝萃阁了?”
佟娘默了一默,声音暗哑,透着伤感。“是,我如今已经赎身出来了。住在城南榴花里,做了蒋天南的外室。”
覃竹心里一惊,可想到当日她被蒋天南带走时的情形,又有些了然。
她很痛心,佟娘是多么希望自己能从泥沼中脱身出来,可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蒋天南的魔掌。
佟娘勉强一笑,“做外室总好过做娼妓不是?”
“对不起,佟娘。”覃竹的声音有些哽咽,“那晚我不该请你去观海楼,若不是我,你也不会牵扯进这件事中。”
佟娘却摇头,“不干你的事。你不知道,蒋都督盯上我已有些日子了。就算不是这件事,他也会找个别的事由把我弄到手中。”她苦笑一声,“我这样的人,心若柳絮,身似浮萍,不过是权贵掌中之物罢了。”
覃竹默默给她添了杯茶,“蒋都督待你可还好?”
“好吃好喝好住处,若说好,便也是好。”佟娘慢声道,她突兀地一笑,然后沉默片刻,又咬牙切齿的骂道:“可那就是个冷血的畜生。”
她仿佛再也忍不住满腹怨憎,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我若说给你,平白污了你的耳朵。只当我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在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