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银记(破案)(187)
当年, 父亲遭遇如此,今晚,自己恐怕自己也是如此。
覃竹抓住铁门上的栏杆,心里在暗暗筹谋。希望李渔已经找到周珩,她要做的,就是在周珩赶来之前,不要激怒袁家兄弟,虚与委蛇,等周珩来救。
她沉默片刻,声音很轻,似乎还有关切。“文清大哥,这么多年,戴着面具生活,你是不是也很累?”
袁文清有些恍然,他以为覃竹会质问、会痛骂,可覃竹问他累不累。
他这半生,多少人对他满怀期望、委以重任,给他套上层层枷锁。他是长子,是哥哥,是族长,他是掌控澶州地下官场黑账的主事人,可从来没有人问他累不累。
他真的很累,很倦,很想就此放下身上的重任和枷锁,但是他不能够,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他是袁文清。
他沉重而又缓慢地回答:“阿竹,这条路不是我选的,可我只能走下去。”
“文清大哥,你可以选另一条路的,你虽然做了很多错事,可你的手上没有沾血。只要你肯回头……”
袁文竞手中的长剑当啷一声敲在铁门上,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笑了,笑声中带着讥讽。
“覃竹,覃姑娘,我现在倒是明白周珩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了。你可真是沉着冷静。已到如此关头,还不忘游说我大哥,还能巧言令色,以求保住自己的性命。佩服佩服。”
覃竹转头看他,也冷笑起来。“袁世子,原来这些人中,你才是最可怕的那一个。”
“过奖。”袁文竞耸耸肩,露出些轻松之态。
“我第一次在观海楼见你,那时你击节而赞,说‘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可为了利益,你们害人无数,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也会众叛亲离,落得蒋天南同样的下场?”
袁文竞缓缓敛去笑容,但也不生气。
“覃竹,你算是个聪明人,但终究见识不足,眼光浅薄,算不得通透。其实人生得意时,遍地是相知。只要你足够强大,何愁无人前来效忠。就算你爹当年,不也是贪图我们袁家的财力和背景,好为自己、为渔帮办事?”
覃竹无语、摇头,“我不该浪费唇舌跟你说这些,道不同不相为谋。”
袁文竞漫不经心的在铁栏杆前踱了几步。
“本来,互为所用是最稳定的结盟。你爹若不是多管闲事,也不会死;你若不是多管闲事,今日还是我袁家座上宾。你们本可以借我袁家之力量,平步青云,可你们偏偏要沽名钓誉,用所谓正义破坏结盟。正义?呵呵。”他满面讥讽。“那便不要怪我心狠了。”
覃竹后退一步,叹了口气。“袁家已经离坍塌不远了。今日缺个角,明天裂个缝,迟早有一天大厦倾覆。袁文竞,别笑了,你心里未尝不明白,你大哥心里或许比你更明白。”
袁文竞脸色一沉,“就不劳你费心了,你也看不到那一天。另外,我劝你死心,你费了这么多唇舌,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周珩来救,放心,他不会来了。”
他将长剑一转,背在身后,悠悠挥手,有人走上前,把一个蒙着头,困着手脚的人扔在铁门之前。
“这是你的小掌柜,覃竹,你们俩都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
覃竹隔着铁门把那人头上的黑布扒开,李渔死气沉沉地靠在栏杆上。
“鱼蛋!鱼蛋……”覃竹拍打着李渔的脸,“你把他怎么了?”她怒视袁文竞。
袁文竞却不回话,而是看向自己兄长。
“大哥,您上回说,这些账本留着恐生祸患,本来我想,这一屋子都是牵制各方面的把柄,我还舍不得,不过今日看来,烧掉,或许是最好的法子,就让这一屋子证据跟这证人,同归于尽吧。”
言罢,他一挥手,随从举着火把靠近。
袁文清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有些迟钝,还未等他反应,袁初夏已经扑在铁门上。
“大哥,放我出去。是阿竹偷偷进来这里,我不知缘故才会跟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心里忽然怕地不得了。有人给母亲下毒,为了守住袁家的秘密,可现在,这个秘密她也知道了。袁文竞要烧了这间屋子,但她跟覃竹还一起关在里面。
袁文清的目光在初夏和覃竹之间来回游荡,脸上渐渐露出不忍。袁文竞又笑了,“大哥是心软的人,有些事与其让您为难,不如让我来做。”
初夏听了这话,大吃一惊,隔着铁门伸出手,死死抓住袁文竞的衣襟,“二哥哥,放我出去。我是初夏,我是袁家人,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袁文竞冷笑看她,抬手,长剑削去衣襟,也斩断最后的骨肉亲情。他后退一步,满脸嘲笑,“一伙的?既然是一伙的,大伯母今晚为何让人去找覃竹。她都跟覃竹说了什么?你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