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饲(22)
顾珩从榻上惊醒,薄汗湿透了衣衫,腿下潮湿的春意,彰显这大梦的荒唐。
他居然梦见了那个女人。
在梦中,她是朦胧艳丽的精魅,穿着一身春绿色的裙裾,如云雾般攀附在他的身上,与他纠缠在一起,那双似含水波的秋水眸直勾勾地望着他,勾起他体内的浮躁热意。
他无数次地想要推开她,却怎么也推不动,非但如此,她还伸手摸在他的腰窝,缓缓地抽出那被他压在腰下的袍角。
一种奇怪的滋味不横冲直撞地在身体里翻涌叫嚣。
顾珩阖上眸,坐在榻上默念道文,克制情念,胸腔却翻涌起一阵不适,就像是茹素已久的僧人乍闻肉腥,难以适应。
他穿着寝衣走到案前,推开窗,妄图凭借清风散去心中妄念。
檐下月光透入窗棂,流洒在案上诗册,为纸上文墨渡上如波的月影。
他决定誊文以平心境。
清风吹乱书页,停在了一篇舞赋上。顾珩一瞥,恰巧看见“目流睇而横波”这句,握着青毫的手腕一顿,原本平和畅达的笔迹洇出了墨迹,毁了这一副龙飞凤舞的墨宝。
那双娇怯含羞、似待采撷眸子似乎又在眼前逐渐真切。
他放下青毫,啪一声阖上掌边籍册。
神思恍惚间,耳边响起叩门声,是贺风在外等候。
夜色已深,贺风一向循礼,怎会在此时叨扰。
“进来。”
片刻后贺风推门走近,拱手行礼。
“什么事?”顾珩面色平静,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贺风迟疑了片刻,闷声道:“丞相,俪贵妃来了。”
作者有话说:
和谐问题需要改文名,娇饲、臣欢、权臣的心机白月光哪一个更好呀!求意见~
第13章
清平观外夜风拂过,有几瓣梨花落在秦观月的发间。
过了一会儿,贺风从门后走出,依旧是如顾珩一般的面无表情。
“娘娘请回吧,丞相要睡下了。”
秦观月并不意外,像顾珩这样的克制多年的人,怎能坦然见春光。
贺风的语气不算好,可她也不气恼,面上依旧挂着笑。
观月拢了拢身上披着的斗篷,将香囊从袖中取出:“既是如此,还请贺大人将此物赠给丞相。”
“顾相为本宫娘亲之事劳心,这也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说到此处,她微垂下眸子,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颈项。
秦观月身世之事,顾珩虽未与贺风详说,但在数日替他奔波来回中,贺风也略知晓了一二。
若说未表心意而赠,大可选些体面的礼,又何必赠丞相以香囊。
贺风没有理由代替顾珩推拒,只得沉默地接过那枚香囊。
接过香囊的一瞬间,他便闻到一阵撩人的幽香。
和这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拧起眉头,抓着香囊的手,像是抓着一块烫手山芋,别扭极了。
秦观月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美的玉色瓷盒,递到了他的手上。这一次,她刻意露出了指尖上被绣针戳得红肿之处,像是刻意要教贺风瞧见。
“这药是给你的。”
贺风满怀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前几日见大人额角有伤,正巧这药祛疤极好,大人不妨试试。”秦观月的目光落在他缩回身后的右手,并未强迫他接下,只是将那瓷盒放在地上。
面对贺风,她并未流露出在顾珩面前那般的我见犹怜,反倒是进退得宜,让人挑不出把柄。
“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打扰了。”
秦观月转身离去,只留下贺风在背后神情复杂地望着她的背影。
月光未曾照见的阴翳处,贺风弯腰拾起地上的瓷盒,冰凉的触感握在手中,却有种别样的温暖。
自幼无父无母,流浪惯了,曾在野狗堆里抢食,当年若不是顾相捡他回去,或许早就死在了街边。
这么多年刀尖上求生,最近的一次,刀刃离心口就差一寸,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他这条命早就是顾相的了,受点伤又算什么。
可是今夜,居然有人会注意到他额角一处细微的伤口。
在黑暗中迈过通往内室的长道,内室仍透出薄淡烛光,贺风知晓顾珩还在等他回话。
贺风在门前停下,将那枚玉色瓷盒藏好在袖中,才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顾珩背对着桌案,苍青色的袍搭在他肩上,衬得面目清冷,像是一尊高高在上,无情无欲的玉像。
修长的指翻掠过一页书,轻描淡写:“她走了?”
贺风嗯了一声,走上顾珩身旁,将那枚香囊奉上:“这是俪贵妃让属下转交给丞相的。”
顾珩翻书的手指一顿,将书阖在一边,接了过来。
香囊上绣着一只并不算完美的鹤,看得出来,针脚拆了又缝,绣这香囊的人想必并不擅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