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略微一滞,旋即应道:“我也正是这么打算的。”说罢顿了顿,又说,“今日只是来向你报个喜,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帮我保密。我便先回去了,你好生歇着。你这月份大了,若有什么不适,也要记得及时让太医知道,切莫自己硬撑。”
“嗯,我明白。”锦宝林连连点头,面上多有感激之色。徐思婉不再扰她,又随意地与宫女问了问她的起居事宜,就离了妙思宫。
回拈玫阁的路上,花晨一路打量着她,数次欲言又止。待她回到房中,花晨趁没有外人,终于问道:“这等喜事,娘子连四小姐都不说,怎的反倒告诉锦宝林?”
“锦宝林这个人我摸不清楚,但那两张方子是她给的。”说话间,张庆进来上茶。他身上的伤全然养好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但因养伤时吃得好,整个人都看着比先前滋润了不少。
徐思婉睇他一眼,无意避着他,就继续说下去:“倘使她别有用心,我告诉她这两张方子起了效,正可看看她下一步想做什么;倘使是我多心,那就当我此行只是为了谢她的好意了。”
“奴婢只是担心娘子这一胎。”花晨轻喟,“娘子为了孩子平安连陛下都不肯告诉。可若锦宝林是个不可靠的,只怕一转眼就要闹得阖宫皆知,到时候明枪暗箭齐至,只怕麻烦不断。”
“可她若那么做,就是最傻的。”徐思婉轻哂,“我再三叮嘱了她不要往外说,又明言只有她知晓,若她非要闹得沸沸扬扬,不就摆明了是见不得我好?她如果真傻到那个地步,我倒是不怕了。”
说罢她又看向张庆,嘱咐他:“此事,咱们拈玫阁的宫女里,只有我身边的四个陪嫁知晓,宦官就你与唐榆知道,你们也莫要说出去。”
“下奴明白。”张庆躬身。徐思婉摆了摆手,道了句“我自己歇一歇”,便让他们退了下去。
她在屋中兀自清静了半晌,又取来那棋盘棋子铺开,很快便依现在局面拟出一方棋局。局势仍不明朗,她凝视着黑白子久久无言,偶尔落下几颗、又撤回去,循环往复几番,各不相同的路数摸出了几种,却仍想不清锦宝林在这局中究竟是怎样的位置。
临近晌午,花晨挑帘进来,见徐思婉又盯着棋局,满面无奈:“娘子偏要这样费神。”
说罢就欲上手收拾,徐思婉抬手制止了她:“这棋局给我留着,传膳吧。”
花晨便不再动,与月夕一并去小厨房端了午膳进来。徐思婉素日口味清淡,小厨房依着她的口味上菜,便也都已清淡为主。
徐思婉就着米饭吃了两口菜,忽而心念一动。目光扫过满桌佳肴,淡声道:“一会儿告诉小厨房,从今日的晚膳开始,每餐给我上一道酸口的菜。”
花晨一怔:“那不就等同于……”
“怎么就等同了?”徐思婉轻笑,“你只管说我近来总莫名想吃酸的,其余的事咱们一个字也不提。宫里头若爱猜,就让她们猜去,跟我可不相干。”
花晨应了声。用完午膳,徐思婉小睡一觉,起床就听闻玉妃又到紫宸殿伴驾去了。
她从前就对这种事懒得理会,因为皇帝总不可能一直专宠她一个。如今更觉得任由玉妃风光也很好,毕竟她怀胎才两个月,胎像还不稳固。
虽说她并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可孩子于后宫而言那么要紧,总要用在刀刃上才好。若因与皇帝一晌贪欢就赔了进去,那可真是亏得很。
简单梳洗一番,徐思婉便又坐去了那棋局前。她慵慵地伸了个懒腰,刚要再思索这棋局进展,花晨端了安胎药进来,无声地放到案头。
徐思婉下意识地一扫,目光旋即定住,凝神半晌,抬眸问她:“是细辛抓的药?”
“是。”花晨轻言,“就是先前那方子。娘子既不想惊动旁人,不妨先用着它。”
“嗯。”徐思婉淡然垂眸,继而端起药碗,起身踱向东面。
卧房东侧置着书案,书案旁的窗台上有方盆景,她一语不发地走到盆景前,手中瓷碗一抬,将药汁尽数倒入盆中。
花晨看得心惊:“娘子这是何意?莫不是细辛……”
“不关细辛的事,我信得过她。”她漠然凝视着盆中泥土,眼看药汁渗入土中,与泥土融为一体,“但方才去看锦宝林,她也劝我继续用这药,说不好是随口一劝还是有意为之。但下棋嘛,有时依着对方的铺垫去走也不妨事,有时忽而换个路数也好。我表面应了她,私下却停了,且先瞧瞧会不会有什么异样。”
“娘子谨慎。”花晨颔首,“那日后奴婢也照常煎药端来?”
“嗯。”徐思婉点点头,美眸微微抬起,目光越过盆景,透过薄薄的窗纸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