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是只得避开视线,逃避她的反问,思嫣见状笑意更甚:“姐姐得宠至此都喜欢不来,又何必来问我?”
“既然不喜欢,那我便直说了。”徐思婉淡声,“日后你莫要再见陛下,我们便还能当姐妹。”
思嫣愣了愣,即道:“这我没什么不肯。只是,恐怕我答应了姐姐也不作数。”
“我明白你的意思。”徐思婉颔首,“陛下近来的心思尽在我身上,不会多见你。等过些时日,我会再寻个由头让你在宫里带发修行,你看好不好?”
“都听姐姐的。”思嫣应得没有什么犹豫,顿了顿,却又道,“我还有件事要求姐姐。”
“你说。”
“这些纷争。”思嫣咬牙,“姐姐别告诉爹娘,好不好?”
她的语气里沁着分明的哀求。徐思婉闻言,忽而觉得她十分可怜。
历经十几年的忽视之后,她实在是太在意爹娘的看法了。哪怕惹起宫闱纷争,她最后在意的也还是爹娘怎么看。
而在宫里兴风作浪的徐思婉,却早已无所谓爹娘怎么想。
诚然那些事她从不曾告诉过爹娘,但也只是因为没必要说,自己心下也从不曾想过要刻意隐瞒什么。
她于是不假思索地点了头:“你放心。”
“谢谢姐姐。”思嫣道谢得恳切。
“那我回去了。”思婉站起身,向外走。思嫣初时没有说话,在她临近殿门时又忽而想起什么,蓦地立起来:“姐姐。”
思婉回过头,她怔怔地望着她:“阿胶的事,姐姐是何时知道的?”
“刚进冷宫的时候便发现了。”思婉答道。
思嫣目中轻颤:“刚进冷宫的时候,那……那……”她趔趄着上前,眼中泛起一阵紧张,紧盯着徐思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念念……念念是不是我的……”
“不是。”徐思婉冷声。
思嫣的脚步蓦然顿住。她心底仍存侥幸,望着徐思婉,不肯放过她一分一毫的神色。
徐思婉亦很平静,直视着她的双眸,不紧不慢地告诉她:“她是我女儿。我知你思子心切,可你生下的是个皇子,我没有本事将她变成公主。”
随着她的话,思嫣心底的侥幸一点点破灭了。
最后残存的那一丁点将她激出眼泪,摇着头道:“可念念跟我……长得很像!”
“你姨娘跟你说的话,想是哄你的。”徐思婉神情不改,只眉目间微微添了几许无奈,“你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外甥女像姨母再平常不过。”
于是思嫣的最后的那一丁点期待也终于没了,她眸光黯淡下去,眼里泛着泪,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呢喃:“其实我心里有数。”
就像徐思婉说的,她生下来的是皇子,总没可能变成公主。
“你好生歇息。”徐思婉不再多言,转过身,迈出殿门。唐榆和花晨旋即迎上,她没有多做停留,信步走出繁锦宫。
适才她们在殿中一言一语,唐榆和花晨在外殿都听得到。沉默地走出去一段,花晨幽幽叹息,轻道:“四小姐突然问起公主的事,奴婢还道娘娘会承认。”
徐思婉摇头:“从前的事我不会多怪她。但不怪她是一回事,信任又是另一回事。她既对不住我在先,就莫要再盼着我会无所保留了。”
“娘娘说的是。”花晨点着头,扫见徐思婉沉郁的神情,就不再多提这些,寻了让她高兴的话题来,“对了……临来繁锦宫之前,尚工局正好来回了话,说娘娘前几日要的酸枝木家具他们已备齐了,娘娘可要先瞧瞧?”
“行啊,那便去尚工局瞧瞧。”徐思婉欣然点头,美眸转而一扫唐榆,嗔道,“只当我求你,对宅子的事上点心好不好?我这家具都备好了,你倒连要哪套院子都没定下。”
“我回去就定,回去就定!”唐榆只得这样说,心里倒也认真想了想她在堪舆图上圈出的几处地方,打算一会儿回去再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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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宁安公主齐佳颖终于抵达若莫尔,与汗王完婚,两国总算握手言和,军中也可算松了口气。
夜晚灯火通明的帐子里,卫川坐在案前凝视案头的兵书,心绪久久不宁。
外敌已平,有些事总算可以办了。
早在他从军之前她就说过,当今圣上并非明主。彼时他虽也有一腔怒火却还心存疑虑,但历经几年,他愈发觉得她所言无错。
这几年里,天灾不断,这本怪不到天子身上,但朝廷的赈灾却漏洞百出。
用赈灾银钱中饱私囊的贪官素来都有,可如今大魏的贪官污吏未免太多。除此之外,更还有些一碗水端不平的事,有些富庶之地受了灾,朝廷拨下的钱粮就极为丰厚,他在边关听说,有些地方施的粥里甚至有菜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