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婉一怔,问她为什么?她皱着小眉头,认真想了半晌,摇头:“不知道,就是不喜欢。”
徐思婉闻言,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慨叹。
小孩子总有些事不讲道理,但在喜不喜欢一个人的事上,直觉往往就是最大的道理。念珺不喜欢齐轩,让她生出一股快意,亦多了几许安心,她与这个父亲不亲,以后的许多事情就能少些难过。
徐思婉便摸着她的头,只叮嘱她说:“念念,这些话你只能跟母妃说,明白么?”
小小的念珺安静地点点头。从冷宫出来的这些日子,不足以让她明白皇宫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却也足以让她察觉到,那个被她唤作父皇的人是不同寻常的。
徐思婉又问她:“那你喜欢哥哥么?”
念珺的小眉头一下子皱起来,认真想了想,摇头:“也不喜欢!哥哥不爱理我!”
这个理由,倒是更像孩子能说出的了。
徐思婉笑道:“哥哥性子闷,不爱理你你就不要惹他,找你唐叔叔或花晨姑姑玩去。”
“哦……”念珺点点头,记住了她的叮嘱,之后两日,徐思婉便不再见她往元琤面前跑了。
是夜,皇帝忙于政务没翻牌子,披香殿中一派安宁。
又是唐榆值夜的日子,在宫人们刚离开的时候,他一如既往地只守在外殿。等了约莫一刻,他推门而入。徐思婉尚未睡着,就坐起身揭开幔帐,他坐到床边:“有动静了,昨日小文子借休假出宫,去宦官们常去的赌场转了一圈,赢了盒回来送给柳絮。张庆今天趁柳絮当值遣进她房里看了,说不似寻常胭脂,倒像朱砂研成的粉。”
徐思婉心头一紧:“确信么?”
唐榆颔首:“张庆也谨慎,沿边缘处小心地刮了一些出来,我拿去给路太医看了看,的确无错。”
徐思婉深吸了口气,倚到软枕上,思索究竟。唐榆睇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想了几日,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这二人未见得就是直接冲着你来的。”
她目光一转落到他面上,他续言:“诚然往你身边塞人并不容易,要将人送到披香殿,就只能通过皇次子。但你莫要忘了,芳昭容膝下有子,在她眼里,除掉皇次子或许比除掉你更要紧。”
徐思婉一阵恍然。
许是出冷宫之后她太兴奋、又太斗志昂扬了,一门心思想见血、想直截了当地与人厮杀,一时倒忘了被她谋划到身边的皇次子本也是个值得旁人算计的角色。
但仔细一想,她又摇头:“芳昭容看着不像有那么多心思的人。况且若她有心拿皇子去争,皇后头一个就要容不下她。而若皇长子还在,她除掉不受陛下喜欢的皇次子也没什么用。”
“这倒也是。”唐榆若有所思地点头。
徐思婉又道:“不过你倒提醒我了。现下既有元琤这条路可走,这二人便未必直接对我下手。若元琤在我这里出了什么闪失,于我总归是麻烦。要除掉宫里的宠妃,说她苛待养子总是有用的。”
唐榆闻言目光沉下去,凝思半晌,轻道:“这种事若落在陛下眼中,陛下也不会高兴。”
“哈哈。”徐思婉笑音清越扬起,见他侧首看她,她摇头,“芳昭容大抵也是这样想,可她想得美。”
现下在皇帝心里,后宫大概没有比她更为心善的人了。她将元琤谋到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半分想借元琤争得荣宠的意思,只是心疼元琤的处境。这些是芳昭容不知道的,芳昭容大概便会按着寻常的想法,认为她一出冷宫就得了皇次子必是为了争位。
若是那样,那她就按芳昭容的路子来。
徐思婉思索着,悠悠道:“陛下这两日忙起来了,但他今晚没见我,明日必定要来一趟披香殿。到时你就将元琤和念念都带过来,再让小厨房上几道点心,别的随他们安排,玫瑰冻务必要上两碗。”
唐榆颔首:“把东西添在玫瑰冻里?”
“嗯。”徐思婉笑笑,“我记得朱砂是能用银针试出来的东西①,你直接添足了分量便是。”
唐榆哑然:“这未免也太不当心了。”
“当不当心,得看是什么人。”徐思婉道,“芳昭容并不聪明,若做得太小心反倒不像她。直接这般大喇喇地下足能取人性命的分量,更合她的风格。”
“有道理。”唐榆不由笑了,就不再多留,起身就要出去。
“在殿里歇着好了。”徐思婉将他唤住,“反正陛下不在,不必顾什么礼数了。”
“好。”唐榆早已不跟她多客气,听她这么说,就自顾走向了茶榻,熟练地燃灯沏茶寻书。徐思婉也不再多语,遮好幔帐,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