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嫣一声哀叹:“可还是那句话,没有姐姐也还有别人。她这样千防万防,什么时候是个头?”
“后宫里的斗争,本就从来没有尽头。”徐思婉拿起盆架边搭着的帕子拭净手上的水珠,踱回去落座,“你是怎么回的皇后?”
思嫣道:“实话实说罢了,我又没在陛下面前多什么嘴。姐姐昨日在太后娘娘那里见到陛下,更不是我的安排,我没什么心虚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罢了。”
徐思婉略作沉吟:“她信了?”
“我也不知她信没信。”思嫣歪着头思索,“但总归姐姐已经复宠了,她信不信也不打紧了吧。我瞧她的样子也不是想阻止什么,只是在我面前立立威罢了,大概是怕咱们姐妹齐心搏宠,惹得后宫不安吧。”
“是这个道理。”徐思婉勾起笑。
若姐妹两个都是妖妃,又拧成一股绳,不论谁是皇后大概都会觉得头疼。如今的皇后又病恹恹的,当然更吃不消。
也不知皇后听说了她册礼的事会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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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十数日里,倩贵嫔的册礼就成了后宫之中最大的事。其实本朝尚未有过这样册封近一年后再补行册礼的事情,但皇帝既然有心,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徐思婉在五月末搬进了披香殿,这是行宫之中一应供主位宫嫔居住的殿阁里离清凉殿最近的一处,迁居当日,殿门口就被来往道贺的妃嫔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思婉本无意见她们,但想想前些日子吃的种种暗亏,见也就见了。毕竟后宫这个地方一旦失势,大有委屈可吃,若在风光时还不尽兴风光,那真是与自己过不去。
六月初七,倩贵嫔大行册礼。六宫嫔御奉旨观礼,丝竹雅乐之声在披香殿中响了大半日。临近晌午才算礼成,帝后落座到殿中主位上,徐思婉行上前向皇后施大礼叩拜,聆听训示。
皇后撑着笑道:“若是旁的嫔妃便也罢了,倩贵嫔素来得体,无需本宫告诫什么。日后照旧尽心侍奉陛下、与六宫姐妹和睦相处便是。”
“诺,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徐思婉俯身叩拜,心下回味着皇后那几乎支撑不住的笑,好一阵痛快。
她想,皇后原该是备了许多话来给她下马威才是。只是来的人太多了,连皇帝都亲自前来,她便不得不将那些打算忍下,做出一派大度,与她粉饰太平。
所谓宠妾灭妻,大抵都是这样开始的。
而后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许是因为徐思婉风头太盛,一时没什么人敢招惹她,后宫里平静得直让她有些烦闷。
而朝堂之中亦没有太多的消息,江南的水患仍是按部就班地治着,与若莫尔的战事再度陷入焦灼,虽然久久不来捷报,但暂时也没什么太多的困局。
这样的局面,徐思婉也就只得按兵不动,每天无外乎是心如止水地陪伴在皇帝身侧、皇帝忙时她就去侍奉太后。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转变,太后病情反复得厉害,脾气也愈发暴戾。
六月末,徐思婉眼看她命人将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茶水的宦官押出去赏了板子;到七月上旬,已变成一宫女只因发髻不小心松了一些就被打得只剩了半条命。
再到七月下旬,这火气终是烧到了徐思婉头上。因徐思婉喂她服药时有一匙药偏烫了些,就被太后一把推开,她顾不上衣裙被药汁溅湿,慌忙跪地谢罪,太后怒不可遏:“如今是看哀家病得久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尽心了!还是你自恃陛下宠你,便在哀家面前也敷衍起来?来人!”
她话音刚落,外头听命的宦官就入了殿,太后阖上眼睛,狠狠道:“押她出去,赏二十板子,让六宫妃嫔都来看着!哀家还没病死呢,容不得她们这样造次!”
这副暴戾的样子,与从前的慈爱宽容判若两人。
徐思婉惊然吸气,本想争辩,但抬眸望见太后那张被病痛折磨得脱相的面容就知大概说什么也不顶用。倒是跟前服侍的宦官吓坏了,急忙要上前劝:“太后娘娘……”
不待他开口,崔嬷嬷及时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又一睃那两个不敢进来听命的宦官,姑且将徐思婉先押出了殿门。
崔嬷嬷跟着一并退出了寝殿,领他们到了侧殿,朝徐思婉福了福:“娘娘在此稍候,奴婢这就遣人去禀陛下。”
徐思婉心弦暗松:“多谢嬷嬷。”
崔嬷嬷无声一喟,当即差了个脚力快的宦官去清凉殿禀话。就这么片刻的工夫里,徐思婉便听寝殿里摔了杯盏,也依稀闻得太后在斥骂:“怎的一点动静也无!哀家说话已这样不顶用了吗!”
宫人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既不敢真将徐思婉拖出去打,也不敢编谎话欺瞒太后,只得连声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