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他一哂:“怎么,你是害怕?”
“臣妾不怕。”她摇头,一壁静想陶浦和适才所言,一壁踱向侧旁的檀木椅,自顾落了座,才续道,“臣妾先前听宫人们嚼舌根,对若莫尔的事略有耳闻,心下倒期待这一战呢,只盼能出了这一口恶气,扬我国威!”
这话听着幼稚,惹得他又笑一声,信步踱过去,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也坐下来,用给小孩子说道理般的口吻道:“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旦战火四起,百姓总要遭殃,还是不战为好。”
从陶浦和适才透出的底细来看,这话只是场面话。
徐思婉偏一偏头,露出不解:“那臣妾倒不大明白,天下太平固然紧要,可陛下的颜面就不紧要了么?”
他面色一沉。
她若有所思地续说:“就算是小孩子,也时常会被父母教导说‘人善被人欺’。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若一再隐忍退让,如臣妾这样知道陛下心思的自然明白陛下是心系天下。可若莫尔本就不怀好意,难道不会觉得陛下这般很好欺负,是而更变本加厉起来?到了那时候,百姓的日子会不会更苦呀?”
她一言一语只消是语调上扬的疑问,听来就真像实实在在的发问。就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突然接触到复杂难懂的书本,一言一语探究得天真。
齐轩慨然一叹:“这样的道理你都懂,朝臣们却不明白。”
她露出讶色:“诸位大人都是饱学之士,岂会不懂这样浅显的道理?”
“……倒也不是真的不懂。”他哑然失笑,“只是此事牵涉甚广,文武百官想法各不相同,难以拿定主意罢了。”
言及此处,他自觉大概与她说不清楚,摇了摇头,索性道:“不说这个了,陪朕用膳,用完膳一同歇一歇?”
“好。”她欣然点头,他当即吩咐宫人传膳。不多时,宫女宦官们鱼贯而入,将一道道午膳步在膳桌上。
他们各自落座,徐思婉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眼,似不经心地道:“林嫔真就这样日日晌午都来跪着?”
他刚执起的筷子在手中一顿:“母后亲下懿旨,朕也不好说什么。”
她低着眼帘,给他夹菜:“臣妾与她积怨已久,见她这般心觉解恨。只是现下这般……陛下是不是还得顾及几分她堂兄的面子?林嫔的两位堂兄都是鸿胪寺重臣,后宫之中人尽皆知,眼下既是这般局面,陛下可莫要为着一个林嫔伤了两位大人的心。”
他摇头:“母后下的旨,朕都说不得什么,更轮不到他们说嘴。”说着一块鱼肉已送到她嘴边,他笑道,“天天忧心这许多事情。快好好吃饭,堵住你的嘴。”
“……陛下这是嫌弃臣妾了。”徐思婉双颊一红,张口将鱼肉吃下,不好再多言其他。
好在话说到这一步,他的心思已尽数摸清了。接下来当如何安排,也已皆尽明了。
两日后,莹贵嫔到漪兰阁小坐,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外头就下起了急雨。莹贵嫔看看天色,只笑叹一时半刻怕是走不了了,要留下来蹭饭。
徐思婉笑道:“那我让小厨房依姐姐的口味做。”跟着续上先前的话题,“姐姐快说,在宫正司有熟人没有?”
莹贵嫔转回头:“管得了事的没有,但熟人有。”
徐思婉又问:“可靠么?”
“那得看是什么事。”莹贵嫔认真地看着她,“我这个脾气你知道,不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做不到跟谁都交心。但你办的事若不大,这人就还行。可若是一旦事发会伤及你我性命的那种……那可算了。”
“那倒不是。”徐思婉笑笑,“我只是想找人寻个机会给宫正司的几位掌事扇一扇耳旁风。”
“给宫正司的掌事扇什么耳旁风?!”莹贵嫔一奇,明眸圆睁。
徐思婉笑音出喉:“姐姐还不知么,宫正司的这几位掌事里,可有林嫔的人呢。而且还不是简单的交情,是肯为她卖命的那种。”
莹贵嫔这般一听,连手里的点心都顾不上吃了,余下的小半块信手丢进面前的空碟子里,惊然道:“你……何出此言?须知皇后娘娘可将后宫把持得严着呢,所以玉……林嫔这么多年也没越过她去。宫正司又是这么紧要的地方,岂会轻易被她安了眼线?”
徐思婉一喟:“我本也没往那儿想,毕竟先前的陶氏、锦嫔都是她的人,宫正司还是都将案子查得明白,也没见包庇什么。可或许就如姐姐所说吧,皇后娘娘把持后宫甚严,所以这一位也不敢轻易将狐狸尾巴露出来。直到前阵子楚少使与方氏的事,陛下与太后震怒,林嫔或许太怕牵连到自己,也太想将这水搅浑,这才露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