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南枝+番外(6)
“你当孔先生什么人都收的么?”周皇后笑她,“福安不能陪你上课么?你若想要伴读,周家也……”
“淑和被刘娘娘教得更喜针线上的事,”赵月娘摇着周皇后撒娇,“二舅舅家的情形您还不知吗?那些姊妹都是不许读书的。”
“那不还有福金吗?”
赵月娘想起赵多络:“可别提了,李娘娘像……”
她忽意识到沈若筠在旁,忙止了话道:“母后,你就叫她与我一道读书吧。”
周皇后敛了笑:“孔先生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她并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母后便是应了你也不顶事。”
沈若筠虽年纪小,却也听得出周皇后话里的鄙夷。不过她也不想与赵月娘一道上课,在寿康宫虽无聊了些,但却并不想学什么《女论语》,听着就没什么用处。且她们提的这个孔先生,沈若筠也曾听祖母提过,据说是个极其严厉刻板的女学先生。
“不过……”周皇后看向沈若筠:“孔先生之前曾与我谈及沈家,说若有机会,想见一见你长姊。若告诉孔先生,说你是沈将军幼妹,说不得孔先生也是愿意教一教的。”
赵月娘欣喜道:“这便好了,沈家妹妹可以与我一道读书了。”
沈若筠克制着不要露出悲伤神情,心里直叹赵月娘真是周皇后亲生的,她们母女待客,就没有些好吃好玩的么?怎么净想着要她去拜女学先生。
这可不成,若是在宫里读书,还如何能家去?沈若筠微微歪了脑袋,在想拒绝的话要如何说。
赵月娘自认得她,待她算是不错,尤其是诞辰那日替她出声解围,沈若筠还是很领她的情的。
沈若筠正在忖量间,忽听周皇后与身边的女官道:“去请孔先生来罢。”
看着女官领命而去的背影,沈若筠觉得祖母往日给自己讲的兵法故事极是有用,眼下这就叫机不可失,只是踌躇一会儿,便木已成舟了。这一趟慈元殿之行,便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孔先生今日是在慈元殿的,她执笔编撰的《女内训》正要拿与周皇后看。待到殿内,她先与周皇后见礼,赵月娘是她学生,起身与先生行了弟子礼。
周皇后与她聊几句《女内训》,又将沈若筠推到孔先生面前:“叫你来原是想叫你收个徒弟。”
孔先生早见殿内多了一女孩,闻言转头看她,打量一番。
“这位大有来历,”周皇后道,“正是沈将军的幼妹。”
沈若筠也在看孔先生,见她着一身黛青色粗布长褙子,头发梳得齐整,却只簪一根白玉簪子,除此全身并无其它首饰。她生得与齐婆婆有些像,看着比齐婆婆年轻些,只是板着脸,令人见之生畏。
孔先生不是沈若筠的老师,沈若筠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礼数。又不想让别人觉得她不知礼,于是学着赵月娘行礼的样子,行了弟子礼。
“我从未教过你。”
沈若筠低首道:“是。”
孔先生皱了皱眉:“也罢,沈家的女孩,自是一样的。”
沈若筠闻言也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先生认识我长姐?”
“大名鼎鼎的怀化将军,大昱谁人不识。”孔先生见沈若筠谈及自己长姐时,眸间越发明亮,淡漠道,“你还未开蒙,不辨道理,自是不知其耻,反以为荣。”
沈若筠就是读的书再少,也听出来孔先生话里的鄙夷了,只是她不明白,她们觉得什么是耻?
沈听澜长在边关,小时候沈若筠也有些向往。佘氏便讲给她听,说那里的水都是苦的,须得拿明矾打了,煮沸才能喝。四季均是漫天风沙,到冬日时,冷风刮到脸上就跟刀子一般。
一年四季诸多节日,沈若筠最喜欢上元节。那一晚也是汴京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宝马雕车,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满夜鱼龙舞。百姓还会点天灯祈福,只见那灯在夜空里密密升起,慢慢融入夜幕星辰……她自小就爱看这个。
沈听澜却从没在汴京看过灯,冬日里,边境的纷争都会比其它时节多。她一直都守在那里,父亲去后,祖母年迈,更是如此。
沈若筠不理解她为什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可沈若筠永远不会觉得这是耻,也不允许别人这样来评价她。
见沈若筠眼里的光似是灭了下去,周皇后心下满意,正要补一句“先生说得极是”。却见沈若筠先是一拜孔先生,又抬眸道:“说起来,先生也甚有名。”
原不是个闷葫芦。
周皇后觉出趣味,教育她道:“女子名声,也是分好坏的。”
沈若筠看向她,声音清亮:“那臣女请教娘娘,何为好?何为坏?”
“《女诫》有云,卑弱第一。”周皇后用训诫的语气道,“有善莫名,有恶莫辞。若是知晓好恶,便不会有如此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