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南枝+番外(141)
沈若筠只能将关注点重新放回水路之上。这么看,前些日子漕司以结冰为由,封了河道,说不得就是为了防止各地义仓的粮食快速转移,这样朝廷便可以全局调动,好拨粮赈灾。
她猜测是如此,但还得见了苏子霂,才能确定。
之前沈若筠不计后果,改了苏子霂的手书。原以为苏子霂必要写信,训斥她“竖子无礼”,结果苏子霂就似全然不知。
沈若筠觉得,若是苏子霂对沈家态度真如他那封手书。他必会查一查沈家可有走船,可他没有再写信来,更未干预沈家行船。苏子霂这一趟留京时间极长,主管各地河渠维护、统筹事宜。眼下虽不可明着过水路,可若苏子霂以试运之名,允许沈家走几船粮,应该也是行得通的。
她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可林君跑了好几趟苏宅,管家一听是沈家人,都不肯通传。
沈若筠凝神想了片刻,换了信笺,给苏子霂写了封信。
莫说苏子霂,就是娘亲苏氏,她也知之甚少。
苏家当年便不大同意这门婚事,又这么多年从未来往过。沈若筠不知道自己这个偶尔出现在祖母、齐婆婆口中的母亲与家人关系如何。可她记得吴王妃曾与她说过,母亲在闺中时,苏家很宠这个女儿。
思及此,沈若筠给苏子霂的信上,以苏氏的口吻,杜撰了一首诗:“思亲堂上茱初插,忆兄窗前句乍裁。良时佳节成辜负,旧日乐场半是苔。”改自秋瑾的《九日感赋》,原诗较长,是秋瑾思念家中姊妹所作。。
歇了笔,心下又难免忐忑。未在亡母跟前尽孝便罢了,竟还要利用她。
“你便说是故人之物。”
她把信封了给林君,信被送出去时,沈若筠心里竟隐隐有些期待,苏子霂若是看也不看就将林君赶出去,好像也不错。
若真如此,她就亲自送粮,北上走一趟冀北路。
前些日子,沈若筠总是怕自己会将此事搞砸。自那日从庄里回来,她便不能想这个事了,她必须要忙得一刻不得闲,才能不去想太多,因为她已经办砸了。
……
沈若筠闭目扶额,想不通自己怎会信周沉,信他会无所图地帮自己。若水路不成,亲自走一趟冀北路也好,至少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早园端了一碗燕窝粥,劝她好歹吃一些。沈若筠如同喝药一般,一气饮了,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能再生病。
“我可算知道什么叫家书抵万金了。”
沈若筠伏案太久,起身活动:“冀北的信,现在拿万金我也愿意换的。”
满屋的丫鬟都低声笑了,唯独沈若筠笑不出来。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冀北说不得已起了战事,朝廷得到了战报,又因为多地灾荒,流民起义,还不能明传。不然内忧外患,局势更加难控。
带着满腹心事,沈若筠虽然疲累,但睡得却不踏实。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沈家,明玕院的游廊下坐着一个梳堕马髻的女子,正抱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她拿着拨浪鼓,逗着孩子。
她的眉目模糊,沈若筠想走近些看看她是谁,却怎么也看不清她面容。
不一会儿,见佘氏来了,她欢喜地叫了一声“娘”。佘氏抱了孩子,乐呵呵地逗了会,笑着与她道:“阿筠长得真像你。”
沈若筠乍闻祖母这句话,不敢置信地又去看她。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苏氏都没来得及抱过她,便撒手人寰了。
可这个梦,做得真好啊。
沈若筠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祖母与母亲,可惜她们都看不到自己,只关心那个小婴孩。
苏氏的脸时清晰时模糊,眉目间有种熟悉的温柔感。
“娘……”
她颤声叫自己母亲,连着唤了好几句。虽然苏氏一句也没听见,但沈若筠一直在叫她,希望她也能看看自己……哪怕只是在梦里。
“娘,你看看我……”
梦醒时分,沈若筠怅然地摸着满脸的泪痕,起身去盥洗了。
她平日里很少会想母亲,也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只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愿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时,思念便如无处泄洪的洪水,将她淹没其中。
若是苏氏还在……至少现在,还能投到她怀里,当一小会襁褓里无忧的孩童吧?
沈若筠恻然了好一会儿。
用早饭时,又见周沉从西梢间出来。沈若筠抬头看了看他,见周沉在凝视自己,似有话想说。
沈若筠却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干脆叫节青端了碗红枣粥,回东梢间用了。
等粮食的事情了结,再与他说一说和离的事吧。也不知他为何总不同意,莫非是还有所图?
沈若筠想着,一不小心被碗边烫了下,轻声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