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南枝+番外(133)
“还剩千余石,正在打包。”
“只剩这些了?就这般快?”
“白日里周家二爷寻了十数队人来……所以自是很快。”林君问沈若筠,“可是冀州那边出什么事了?”
“剩下的粮食不给周家了。”沈若筠极力定了定神,“我们自己运。”
林君应了是。
沈若筠又问林君:“周沉可来支过银子?”
“他倒是没有,但是安东与我拿过十万两。添置了运输的太平车、牲畜、纲物材料,还付了脚夫的辛苦费……”
见沈若筠沉默不语,林君也看出不对来,“可是周家运输有什么不妥之处?”
沈若筠不答反问,“你瞧他们如何?”
“动作利索,又极为仔细。”林君道,“二爷还亲自督工,是以进展如此快。”
沈若筠没有证据证明周沉一定贪了自己家的粮,遂和林君说得含糊,“叫他们都离开,剩下的我们自己运。”
她在心下算着运出粮食数量,又找来笔墨,拿了出粮单核对,强自定了定神。
等沈若筠在摇曳的灯光下看完一张张出粮单,眼鼻都有些泛酸,两滴泪滴在黄边纸上。
沈家在朝中无人,一旦朝廷粮食短缺,便总有人打军需的主意。今年天气冷得早,各地饥荒,朝中供给不力,若是这边的粮食不能按时运到冀北军营……沈若筠真不敢去想后果。
丑时三刻,门被人推开了。沈若筠也不意外,她刚断了最后一批粮食,周沉自是会得到消息。
“你还病着呢,怎么来跑来这里了?”
周沉的身影被灯拉长许多,他走近些,语气亲昵,“下次可不能这般一声不吭便跑到庄子里来……母亲担心极了,还叫我赶紧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沈若筠拧了一团作废的纸,“我若再不来,你便将我家的粮仓搬空了。”
周沉双眸微微眯起,“我这般劳心劳力……你还要疑我么?”
“周大人。”沈若筠故意诈他,“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很快便要官复原职了吧?是不是要恭喜你,要高升了?”
“阿筠。”周沉皱眉,“不要妄议朝事。”
“这算什么朝事?”沈若筠看着他,“还是说,周大人已经将粮食献于朝上了?”
周沉不言,只静静看着她。
沈若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若不承认,不若细说说,你周家不过是做药材生意的,算上旁的生意,汴京也就四家店铺……这么短的时间,哪来这样多的人与太平车,几日便能掏空了我家的粮仓?”
周沉注视着沈若筠那一双发红的眼睛,脸颊上还有沾上的些许墨印。见她什么都已知晓,便也不再隐瞒了。
“这是没法子的事。”周沉拿了帕子擦她脸上的墨,“你知道今年外面饿死了多少人么?”
沈若筠别过脸避开他,“这与我何干?”
“今年是荒年,你们哪来这样多的粮?”
“沈家粮仓的粮食,每一石都是高于市面价收来的。”沈若筠对于收粮一事坦荡至极,“每一笔收自何地何户,都有据可循。”
周沉看着她,眸中带着探究的意味,“你家储粮,比汴京官府义仓还丰,沈家如何拿得出这样多的银子?”
银矿已经停采一年多了,沈若筠信陆蕴事情做得妥当,故也不怕周沉知道什么:“横竖我沈家只有祖母和我们两姐妹,我所求也不过她能早日功成身退,花钱换她平安而已……便是倾家荡产,我也舍得为她花。”
“这样的大数额,沈家如何能拿得出来?”
“积攒的。”沈若筠冷冷道,“行军打仗最为赚钱,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家祖上多有积攒。你若不信,去查也好,去御前参我家一本也罢,都随你……只一样,把从这里运走的粮食给我还回来。”
周沉失笑,“你是我妻,我怎会去御前参沈家。”
见他避重就轻,沈若筠心下更为气恼,语气也加重了:“你知道这里的粮食是拿来做什么的,冀北边防军的安危,与你个人仕途孰轻孰重还要我教你吗?”
周沉看着她:“此事并非关乎我一人仕途,我不过殿中侍御史,便是辞了官也无甚所谓……可你知今年河北东路灾荒闹得有多严重么?秋八月,人相食出自《明史·五行志》:“明嘉靖七年陕北, 秋八月, 霜饥, 人相食。”,《明史》里关于此类记载蛮多,特别是明思宗崇祯年间,各地各县人相食、民相食、父子相食……轻描淡写,惨不可言。。南边的荆湖,十二月不雨,五谷焦枯,民以饥离散,壮者为人所买,城邑空……出自孟昭华的《中国灾荒史记》,“宋绍兴十二年,陕西 ,十二月不雨, 五谷焦枯,泾、渭、灞 、浐皆竭 ,时秦民以饥离散,壮者为北人所买,城邑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