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故作深情(32)
常伯琛俯身劝他:“世事难料,你我皆都无法预测将来之事……日子还要继续,长烁,人总要朝前看。”
顾承暄依旧默不作声,一身冰霜融入无边寒冬之中。
早在漠川雪原之上,自挫伤景初融的那支利箭离弦的那一刻起,他便心下了然。
他应该恨的人并非是景初融。
而是他自己。
不过是他自欺欺人了许久,一直不愿面对内心真相罢了。
关于永庆之死,景初融固然难辞其咎,然而归根结底终究是因为顾承暄先放了手。
是他亲手断了永庆最后的念想。
心口处的疼痛弥散开来,清晰又残忍。
常伯琛眼见他逐渐消沉,便扶着顾承暄上马。
为了缓和气氛,常伯琛故意提起方才宫里的事,不怀好意笑道:“长烁啊长烁,你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不管小公主,见到小公主被欺负了,还不是出言护着人家?嘴硬心软,你这张嘴惯会得罪人。”
顾承暄目视前方,手上捏紧缰绳动作丝毫不耽搁,音色沉痛:“你也知道,永庆当初便是被这帮人欺负,不堪受辱竟走到了那一步。我自然见不得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今日不论是谁,我都会出言相助。”
常伯琛想方设法绕了一圈,却被顾承暄又绕回到永庆公主身上,只能暗自叹息,寻着由头换话题。
“长烁,你说我这次离家这么久,我娘会不会想我想的痛哭流涕啊?她要是一上来就抱住我,我肯定也要紧紧抱住她。你猜,我娘会不会早在家中摆上一桌好菜,等着我回家?其中一定有我最爱的松鼠桂鱼!……”
天际霞光汇作一团,照亮了两人的背影。
***
入夜后,顾承暄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永庆薨逝后的每一个夜晚,顾承暄都饱受噩梦纠缠,痛苦不堪。
他蓦地睁开双眼翻身坐在床畔,右手捂住心口急促地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
感受到掌下覆着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剧烈跳动,顾承暄这才自噩梦中脱身,缓过神儿来。
数九隆冬时节,他的额头上却渗出细密的冷汗,行动间带起微风,脊背一寒,原是里衣已被汗水浸透了。
顾承暄脸色煞白,喘着粗气起身倒了杯茶水饮下。借着茶水的几分凉意,他压制住翻腾的气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又做噩梦了。
准确来说,是他又梦到往事了。
那夜,他入宫赴宴,永庆公主遣人与他秘密邀约,他猜到是被公主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便去赴约,准备坦诚相待。
顾承暄年少时便随父远征北疆十四部,沙场磨砺多年,逐敌千里俘获苍狼首领,以一己之力斩杀十四部名将大员数十人,少年将军战功赫赫。
皇帝欲行封赏,顾承暄别无所求,只向皇帝讨了一道旨意。
他要以军功为聘,迎娶永庆公主。
只不过当时永庆尚未及笄,故而顾承暄并未直言心声。只待永庆行及笄礼后,他再亲自叩请圣恩求娶。
年少时,两人约定,顾承暄要带永庆离开深宫。
如今他功成名就,不仅要兑现诺言带她离开,更要风风光光迎娶永庆。
十里红妆,三书六礼,他绝不会委屈了永庆。
行宫一别,他已经让她等了数年,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
这是两人一别多年后,第一次私下相见,永庆竟变得十分陌生,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印象中的那个小姑娘明媚灵动,她笑起来天真烂漫,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星光点点,睫羽似灵动的小蝶般翩翩翻飞,垂眸含笑时会漾起梨涡浅浅。
是他不敢触碰最纯粹自然的美,如同掌心捧着晶莹的朝露,虔诚地捧着,唯恐洒落了一分一毫。
可那夜的永庆失去了所有的灵气,除却面孔依稀有幼时的影子,其余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顾承暄莫名感到失望,一股冷意猝不及防贯穿全身,满腔柔情霎时化作云烟消散。
更令他感到震惊的是,永庆竟然自荐枕.席,她用自己的身.体做交易,解衣.敞.怀,苦苦哀求顾承暄救救她带她离开。
顾承暄的右手被永庆紧紧握在掌心,又逐渐被带至胸口处。
顾承暄心下一惊,蓦地将手缩回。
那个让他托付真心的小姑娘,此刻跪在他的脚下痛哭流涕。
水红肚兜的系带被永庆解开,松松垂在身体两侧,稍一用力最后一层遮挡便可被轻松扯下。
她跪倒在地,锦衣华服上沾满了污泥。
他的月亮啊……
捧在金玉丛中养着,怎会沦落成这般风尘女子的模样……
荒唐至极,她可是一国公主啊!
年幼时许下的诺言,不就是他答应带她离开深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