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第一画像师(23)
阿奔却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攥成拳,似有许多隐忍。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时,却被老猛打断。
老猛道:“这是我家嫂嫂的扳指。”
林勤倒也不惊讶,毕竟先前徐琇已经说过,盗贼与阿奔或有关系。
他问:“阿奔,你们是何关系?”
老猛答:“他是我侄子!”
林勤呵斥道:“我问谁,谁答!莫要扰乱公堂秩序!”
他这棉花似的威胁,真是一点也唬不住人。
老猛还想作威作福,坐在一旁的方霖挥挥手,另有两个捕快上前,一人架着一把刀,怼上了老猛的脖颈。
徐琇啧啧怪道:“恶人还该恶人磨。”
“嗯?”方霖从容地看她,“说谁呢?”
“……那自然不能是方少卿。”徐琇非常有眼力见的认怂。
老猛歇了菜,阿奔才敢抬起头。
他那双稚气的眼里满是苦涩,道:“这位是我叔叔。小时候爹娘死了,是叔叔拉扯我长大的。”
老猛从嘴里闷哼:“白眼儿狼!你还知道是!”
后边就像霜打茄子般蔫儿声,因为捕快手上的刀可不留情面。他们太知道方霖雷厉风行的作风,若老猛多嘴一句,那刀就多进一分。
林勤坐于堂上,举起一份卖身契,道:“这是刘管家给的,上面写你是去年年底被卖到刘府的,卖你的人正是你的叔叔。”
阿奔点点头:“家中贫寒又逢年关,叔叔还有妻女,总是需要钱财过日子的。”
没想到这话一出,旁边的和乐惊了。
和乐扭头问:“他有妻女?!”
阿奔:“是,叔叔的女儿下月就满五岁了。”
“你个挨千刀的李大猛!”和乐愤然起身,怒不可遏,“你竟敢骗老娘你未娶妻!!我打死你这个大骗子!”
她抬手就要落巴掌,被一旁的捕快拦下。
林勤吼道:“公堂肃静!”
这下和乐和老猛都被按住,两人中间隔了个阿奔。
阿奔左右为难,只好抬头直视“明镜高悬”的匾额,不去理会两旁的人。
林勤继续问:“那你叔叔偷盗羊脂白玉镯一事,你可知晓?”
阿奔轻叹:“知晓。”
“知晓便是同犯,你可想清楚了。”林勤轻敲桌案,似在提醒。
这不该发生在主审身上,但林勤毕竟年少,心性不定。尤其是这种亲戚拉扯的案子里,阿奔显然是受欺压的那个。
他便动了恻隐之心。
阿奔却坚定道:“我是知晓,因为叔叔在三日前来寻过我。”
“寻你做什么?”
“他要我交出母亲的遗物,也就是那枚翡翠扳指。”
徐琇望向不远处的锦盒,只能看到约摸一个翠绿的影子,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位母亲的遗物。
思及此处,她悲从中来。
因为,她连一件遗物都没有。
她隐忍的神情落入方霖眼里,让方霖想起记忆里的故人。
可那位故人已经失踪五年,生死未卜。
徐琇的胳膊肘被轻轻撞了撞,她偏头看去。
只见方霖一副不能自理的模样,将手摊在桌案上。
他虚弱道:“老袁老花眼,你来给我包扎。”
听听这支使人的语气。
徐琇恨不得立刻赏个白眼给他。
老袁倒是一副很乐意的模样。徐琇明白,毕竟老袁也年近五十,还要给方霖这样的小辈包扎伤口,于情于理都不合。
徐琇便在两位上司的压迫下,不情不愿地接过这活。
那边林勤接着问道:“李大猛,你要这翡翠扳指作甚?”
老猛方才还一副作天作地的模样,此刻却心虚地不敢开口。
林勤无奈,指着阿奔道:“你说。”
“叔叔那日与我说,他欠了赌坊的债没钱还。”阿奔答,“但扳指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不愿给他。”
林勤摇摇头,似乎有些唏嘘:“后来呢?”
阿奔:“后来是那天夜里,有人喊捉贼。我与贼人交手后,发现是我叔叔,才知道是他偷了夫人的玉镯。”
“你知道你叔叔盗窃,”林勤厉声问责,“为何在许仵作画像时要替他隐瞒?还有后来的赌坊,你又为何要跑?”
阿奔攥着拳的手倏地松开,垂着双眸很是失落。
他看向身旁的老猛,对方正一脸傲气地看他,两方视线交错,阿奔忽然轻叹一声。
他愧疚道:“是我的错。”
林勤:“?”
阿奔回头直视林勤,道:“我很后悔,若我当初把扳指给叔叔,他就不会去盗窃了。所以我找到赌坊,想要把扳指给他,再让他把玉镯还回去。可惜……还是晚了。”
林勤沉着脸,他不知该如何评说。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即使阿奔把扳指给老猛,也不能阻止老猛去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