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攀高枝(145)
国库见了底儿,边关将士的冬衣还没有着落,那些害民巨贼却一个个吃的肠肥脑满。
他想管,可面对空前团结的官宦集团,一身病体的他只觉力不从心。
再看看地上跪着的人,想当年也是志得意满的探花郎,在殿前针砭时弊,侃侃而谈,端得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如今头发都见白了,满脸都是生活的沧桑。
或许是同样的落差,庆平帝对他多了几分唏嘘,吩咐他站起来回话。
侍立一旁的谢景明暗挑眉头,这是个好兆头,官家已经心软了!
庆平帝咳了几声,“说说吧,为何杀了萧贤,破坏和谈?”
顾庭云双手捧出密信,复又跪下,“官家,北辽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要想他们老老实实和我们谈判,不仅要把他们打服气了,还要换掉既定的谈判官员,让北辽真正害怕的人上场谈条件!”
第70章
庆平帝只扫了一眼密信, 立时白了脸,待看过后面的口供,已是浑身发颤, 气得头晕目眩,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好个王家!好, 好……”
他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景明急忙上前一步,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胸口, “官家保重龙体。”
庆平帝把信拍到他手里,喘吁吁说:“朕早料到王家肯定会与北辽使臣私下勾连, 却没想到王家竟卑贱到向北辽称臣的地步!”
谢景明装作第一次看见密信,眼睛里全是惊讶错愕, “盐铁茶,还有布匹,这些都是严禁卖给北辽的战备物资,王家哪儿来的胆子,敢藐视朝廷的法令?简直与卖国通敌无异!”
顾庭云又加了一笔,“与其他边境不同,河东路与北辽接壤边关走私成风, 不止平民商贾, 连流寇都参与进来,每年流入北辽境内的盐铁茶无法估量。”
谢景明把信轻轻放在龙案上,“口说无凭, 你可有证据?”
顾庭云摇摇头, 重重叹出口气, “还需要什么证据, 去边关看看就知道了, 当地的父母官怕犯众怒,不敢管。我和王大人提过几次,他倒是让人去查,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是不敢管,是不想管,恐怕那些人也暗中掺和一脚。”庆平帝连连冷笑,“走私,一本万利的买卖,财帛动人心啊。”
这些钱最终到了谁的手里,谢景明没有继续发问,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还得让官家自己品出来。
庆平帝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阅历很深,经过最初的震怒,此时已渐渐平静下来。
“谈判的朝臣早就定了,都是熟悉北辽的人,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不能换人。”庆平帝眼皮一闪逼视地上跪着的顾庭云,“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替自己脱罪罢了。”
顾庭云道:“人犯不敢推脱,然萧贤该死!使臣团在丰州飞扬跋扈,无视大周律法,看中谁家的娘子就公然讨要,听说谁家有珍玩,就逼着人家敬献给他们。”
“从丰州到并州,使臣团借‘剿匪’之名,一路搜刮民财,老百姓早已苦不堪言,然王大人不知出于何种顾虑,竟对此不管不问。”
顾庭云叩头,“任由他们绞杀归顺的辽人,我大周已成了不讲信义的小人,更会失去民心,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民众对朝廷失望,会做出什么举动?官家,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是把您放在火上烤啊!”
庆平帝恍惚了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朕进学的第一天,陆先生就讲的这课。”
口中的陆先生,就是顾庭云的岳父陆蒙,曾为帝师,因与老相国政见不和,因言获罪,先被贬谪出京,后被问罪抄家。
随着陆家的坍塌,再也无人能撼动老相国在朝中的地位。
而老相国,是太子最大的靠山,其亲密程度已超过与官家的父子情。
谢景明俯身,重重握了下庆平帝的手,“跟北辽谈还是要谈的,顾先生说的有理,谈也不是这个谈法。我既然能打散北辽王庭一次,就能打散两次——谈判桌上所有的底气,都来自前线的胜利。”
庆平帝回握他一下,微微颔首。
谢景明心头稍松,试探道:“顾先生杀了萧贤,一是为自保不得不为之,二也是扬我大周国威,替朝廷平息民愤,法理不外乎人情,官家可否酌情减免一二?”
庆平帝闭上眼睛,半晌才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将人押入大牢。”
“官家容禀,人犯还有话要讲!”顾庭云重重叩头,“所有人都知道大周富庶至极,尤其在京城这个富贵窝,上至高官,下到平民,奢靡成风,喜好攀比,多少人被享乐磨平了志向。”
“他们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更不知道,大周的脖子上早悬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