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21)
后来裴素素自己在后院转了一圈,摸清了晚庄的布局,她所暂居的种云馆在园子西边,公主的住处小瀛洲则在园子东头,与种云馆隔水相望。不消裴素素细想也知,一切便如桂舟所提醒的那般,公主是连样子都不愿做一做,也是当真希望裴素素不去叨扰的。
虽说公主不愿做样子,可裴素素毕竟是有求于李梵清,兼且还须得顾及君臣之礼,裴素素少不得得将李梵清当家中尊长一般供着,晨昏定省一不可缺。
裴素素本想着,她只是做一做这礼节,待公主见她见得生了厌烦之情,自然便主动免了她这礼节。
只是裴素素万万没料到,承平公主不仅没像她以为的那样生厌,相反,倒是承平公主三不五时往种云馆转悠,纡尊降贵登门与她攀谈套话。
说是“套话”都显得委婉了,裴素素见李梵清的话术,二人离“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是几不相隔了。
裴素素心道,承平公主这也太直接了罢?也不迂回,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向她打听沈宁的情况。
“……素素可见过这沈家娘子?多大岁数?生得如何?品行如何?在闺中都同何人交好?”李梵清眼神热切,直要将裴素素脸上烧出个洞来。
“我也未曾见过沈家姐姐,只瞧见过画像。”李梵清不喜她一口一个“臣女”,如今裴素素便只称“我”字了。
“那画像如何?”
裴素素摆了摆头,道:“看不大真切,我总觉得那些画像上的女子画得都差不多。”
虽说不知道公主与她阿兄如今是何关系,但裴素素谨记着她母亲王夫人很是看不上承平公主,而沈宁又是先前王夫人看中的人选,是以裴素素不敢在李梵清面前知无不言,只能说了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裴素素本以为李梵清会恼她隐瞒,却不想李梵清沉吟片刻,马上又点头道:“确实如此,哪怕是宫中的画师,画我的画像同画信阳的画像也不见区别。啧啧,我的风姿连半分都未画出,更何况是坊间的画师。”
裴素素这几日已见识到李梵清的性子,虽说李梵清比她还大上四岁有余,可李梵清的性子却不见得比裴素素要成熟沉稳。
裴素素又拣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答了李梵清,自觉也不算敷衍。
“禀公主,临淄王府遣人送了帖子来,邀公主同五娘子廿九日往王府赴宴。”李梵清与裴素素正讨论着沈宁,见兰桨自外间而来,禀了消息。
“临淄王府?又赴宴?我那侄儿又有何事?”李梵清收了笑意,正色道。
“王爷的意思是,上次雅集是他与王妃思虑不周,怠慢了公主。正巧上回信阳公主又在牡丹宴上提起宴会事,加上王爷近来新得了司马氏‘绿绮’琴,遂打算邀公主往他府□□品。”
李梵清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道:“他都邀了谁?”
兰桨一一念了名号来,不外乎是些在京中的宗室子弟,除了李梵清与方才提及的信阳公主,再有便是崔妃之子代王、秦王之子永安王、魏国长公主之女长康郡主等人。
听得代王名号时,裴素素虽极力克制,但她那如芒在背的神色可瞒不过李梵清。
李梵清听罢先才诸人名号,面上也闪过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可很快,她瞥见裴素素那副模样,也不由为之一笑,索性假作不知,对兰桨道:“知道了。你着人再带话去给临淄王,就说,既得了佳琴,高山流水,也得寻个知音人,让他给裴积玉也下封帖子。”
兰桨记了李梵清的说辞,趁着临淄王府传信人未走,还在外间吃茶,忙去将方才李梵清的话带到。
李梵清拂了拂裙摆,站起身来,裴素素以为她要离去,正要起身恭送,却见李梵清未有离意,反而在堂中踱步,打量着屋内陈设。
“不想去?”临淄王此番邀的都是皇家亲眷,裴素素本不在列,但王府也知裴素素如今客居晚庄,若李梵清前去赴宴,自然会携裴素素一道,便也“顺道”给裴素素下了帖子。
裴素素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她这些时日在晚庄与李梵清相处,也算是摸清了李梵清的脾性:李梵清本人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喜拐弯抹角。裴素素觉得,这种时候在李梵清面前亦无需装模作样,她本就怕见了代王后与他有纠缠,最好便是不要碰面,等崔妃与代王淡了心思就好。
李梵清转过身,对她道:“你平素也是个机灵人,在这件事上却是糊涂了。”
裴素素忙道:“请公主指点。”
“我既邀了你在这晚庄小住,在外人看来,你便是入了我的眼……”李梵清忽觉自己话中微有歧义,但见裴素素听得认真,想来并未多想,李梵清便又继续道,“代王好男风之事外人所知不多,虽然我不知先前你与你母亲是从何处打听来的,但我是代王长姐,此事我定然是知晓的。崔妃若是个聪明人,定然能想到我会将此事告知于你。虽则你们裴府不敢与崔妃撕破脸面,可这脸面于我而言,却是最微末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