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帝王家+番外(130)
她说着蹙起眉尖来,忧心忡忡道:“稚子何辜。我一想到将来此事传扬开,旁人皆要带着鄙夷厌弃的目光看待几个孩子,心里就觉得十分沉重。因此,此事并不宜传扬,拿出去叫外人说嘴。若能借钱老夫人之事揭穿甘泉宫的真面目,倒是更两全其美些。”
刘镇沉吟片刻,也点了点头:“这甘泉宫借着道家的名头,行坑蒙拐骗之事。为愚弄大众,竟借符箓残害信徒身体。如此蠹虫,早该铲除。”
臧宓听他终于松了口,眉头却未松动,为难道:“只是张家上下笃信神佛如此,却不知用怎样的法子才能令其信服。我若冒着大不韪,强行为她诊治,只怕到头来她反而说我是邪祟,坏了陆道姑的符箓。”
张毅听她担忧,不由搓着手:“不如我回家中取一套衣裳,你扮作我堂妹的样子进去侍疾。我设法打发她房中伺候的仆婢。总之不论如何,能救她一命,渡过这一场劫难才好。”
臧宓虽觉有些憋屈,却仍点了点头。她心中并无许多功名利禄的计较,能救人一命,便胜造七级浮屠了。
“你家中请了甘泉宫的道士做法,阿宓悄悄为她治病。到时即便医治好她,她也只会归功于请来的道士灵验。这岂不是非但无法拆穿那些假道士的鬼蜮伎俩,反而还要为他人做嫁衣么?这么蠢的事,也只我家阿宓这个小傻子会同意。”
刘镇听他这法子,不由冷嗤,抱着一双手臂,冷眼瞧着张毅,并不为之所动。
张毅不由抱臂又躬身对他作揖,焦急道:“还请刘将军行个好。帮末将这一回,往后我必承您这个人情。我伯母虽笃信这些,人却不坏,历来乐善好施,最是菩萨心肠。”
刘镇思索片刻,旋即为他出了个好点子:“这种事情,不若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神鬼之道去斩妖除魔,岂不更妙?”
虽并不知刘镇究竟打着什么主意,但这话一听便显得成竹在胸,高深奥妙。张毅随即听他差遣,前去军中召集了一小队人手。而刘镇径往城南高价寻了个杂耍班子。
臧宓隐隐猜着刘镇的计策,晓得他总是于旁人束手无策之时另辟蹊径,不由会心一笑。刘镇行事每每有逾矩之处,可对付不法恶徒,却偏偏是他这样剑走偏锋的法子才好使。她最爱他有一身峥嵘嶙峋的侠骨,却又有一副锄强扶弱的铁腕柔肠。
两个人为人处世和性情喜好都大为迥异,却偏偏奇异地完美契合。也许人总是越缺乏什么,越是对自己所匮乏的某种特质有着神奇的迷恋和钦羡。
臧宓自来温雅乖巧,在遇到刘镇之前,从未曾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桀骜不驯又不羁落拓的“坏”人。可他的影子划过她心间,便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迹。
她虽做不到像他一样洒脱爽朗无所畏惧,却格外钦羡如他这般的人,觉得唯有如此,方不愧俯仰天地,快意人生。
而她的温雅与良善,一颦一笑行止坐卧,于他都是一卷隽永如画的诗。谁能想到刘镇这样粗通文墨的武将,最爱的却是臧宓这种善言笑,喜诗书,袅娜温柔的弱质千金呢?
百炼钢,在她这里全都化为绕指柔。
甚至在紧锣密鼓布置筹谋着反攻甘泉宫,揭穿那群道士的画皮之前,仍不忘叫她先进屋歇息片刻。只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方才舍得再叫她起身,梳洗妆扮过。
因着家中有病人,张毅这回拿到了紧急意外之时,可在宵禁时分畅行的文书。当他领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叩响张家大门,门房望着外头声势浩大的一群人,不由瞠目结舌。
“伯母这邪中得蹊跷,我怕甘泉宫的道士道行浅,镇不住这邪祟,因此连夜去城外三十里的岐云山请了另一家久负盛名的道长前来镇邪。”
这岐云山的道长门房从前闻所未闻。但只看一眼,也不禁被其“道行”吓得心惊肉跳的。
只见有人生得一丈八尺高,轻轻松松坐在墙头望着他笑;
有人手持桃木剑,一言不合就朝着虚空喷出一条火舌来,也不知烧着了什么,黑暗中什么东西簌簌而下,边上又有人呵斥:“孽畜,哪里逃!”
而后不知哪里传来猴子的惨叫,仿佛被那三昧真火烧出了原形……
“你家中邪祟甚重,若再不及时驱逐,只怕要出人命!”
门房听得为首的一个道长一声怒斥,也不敢阻拦,缩在边上,偷眉觑眼,甚至不敢往那些“半仙”身上多瞧,唯恐惹来邪祟附身。等人走过,连门都不及关,倒先跪在地上参拜,口中念念有词。
臧宓拉住头上的轻纱遮住面颊,见这门房被吓成这样子,心中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