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负我(27)
南欢听得并不是十分用心,只当这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宴会,半分都没有察觉到母亲眼中担忧。
直到她去了才知道,这场宴会只为让她相看一眼,宴会结束,她便要与对方结亲。
那个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对他一无所知。
第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结亲’二字时,她八岁,刚从魏氏回到南氏。
从有记忆起,她就在魏家,跟魏家的孩子一起吃饭,吃穿用度一般无二。
尽管魏家的人待她总是隐隐有一层隔阂,但她仍以为自己是魏氏的孩子,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
魏家孩子多,规矩却很重。
他们不拘束她,却也不陪她玩。
她时常感到格格不入,只能一个人玩耍,只有魏玉时常来陪她。
久而久之,她依赖这位大兄成了习惯,回到自家时她哭的快要昏过去,说什么也不肯与魏玉分开。
不知是谁逗她,说只要她与魏玉结亲,便能跟魏玉长长久久,永远不分开了。
她却是从那一刻起,就抱定决心要嫁予魏玉。
她在这世上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只有一个从有记忆起就特别特别喜欢的人。
喜欢魏玉,成了她的习惯,嫁给魏玉,成为他的妻子,是她自小设想过无数次的美梦与未来。
南欢不明白父母为什么明知如此,仍要将她嫁与他人。
她回到家说什么也不肯,但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却是第一次动了怒。
“一个女人嫁给什么人,能由着你自己的性子来吗?”
她无法辩驳,只有一句话,“我不嫁!”
母亲一条一条的劝她,说得是那人的门第,父兄,将来的前途。
“那位公子也是四姓高门,父兄都在朝,还有一个侯爵之位可以继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与咱们家门当户对,再合适不过。”
“可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魏玉。”
母亲的声音颤抖,“魏玉?可魏玉与他的父兄都已经流放三千里。我的乖囡囡,他配不上你。一个配不上你的男人,你若再抓着执迷不悟,会万劫不复啊!”
父亲的高声呵斥,“你一个女郎说什么喜不喜欢,你还晓得廉耻吗?!”
“我答应了魏玉,我答应他我会等他!”
嘭——
茶杯与花瓶擦着她的头撞在墙壁上,四分五裂,茶水泼了她一身。
“大胆!不知廉耻!我南袤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不孝女!”
后来的事情,南欢已经不再愿意回想。
名声于她,她并不是十分看重。
若她当初肯看重一些,今日就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即便宋暮对她多有帮助,今日在人前为她簪花,这样的行为还是太过了。
南欢也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宋暮会对她有什么心思。
圣上一共七位皇子,活到成年的仅有四位,宋暮行七。
他自小就备受圣人宠爱,名副其实的金尊玉贵。
虽然她近些年早已远离那个圈子,对于他的近况所知甚少。
但即便在商肆之中,偶尔也能从闲谈的客商口中听到一二他的赫赫威名。
料想这世上想要巴结他的人恐怕不会少,天下女子不说他皆可随意挑选,想要择一良配总归是不难的。
若他想娶一位四姓贵女,只消透出口风,四姓十望,那么多家,总有一家愿意投其所好。
“我与您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之别,您与我扯上关系绝非什么好事。”
南欢长叹一口气,转身抬步走上观景台。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若我说,我并不在乎什么落人口实呢?”
第十五章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南欢听到这句话,第一个想法是。
果然,他还是当年那个令群臣头疼又无可奈何的七皇子。
天生尊贵,圣人幼子。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万人所指也自有一份谁也不放在眼中的张狂。
她所说的那些,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听在他耳中何其可笑。
南欢侧身站在观景台上,垂眸望着山下,“的确,殿下是龙子凤孙,何其尊贵。天下之人对您且敬且畏,谁又敢对您指指点点呢?”
所谓的观景台,只是一块让游人日久天长踩踏着,以至于被踩去棱角的平滑巨石。
石台旁立着另一块巨石,上面纂刻着铁画银钩的三个大字‘望月山’。
脚下便是山崖,山风吹得南欢的裙摆飘摇,愈发显得弱不胜衣。
她纵使消瘦到单薄的程度,却仍是美丽,只是那份美丽,总让人疑心过于虚幻,像是画上不真实的神仙妃子。
她看向山草树木的目光总是游离的,不聚焦的,却长久的望着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