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闻礼并未牵扯进段铎的案子。
两人又审问闻礼大半个时辰,待到最后签字画押证词,姜令窈才开口问:“闻礼,对于幕后之人,你可有猜测?”
闻礼并非愚笨之人,相反,他相当聪明,这二十年虚与委蛇,以另一面目示人,就连薛家人都未猜忌过他。
那他对幕后之人,怎可一概不知?
闻礼微微一顿,旋即便道:“我猜……我猜是那五位大人之一。”
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段南轲同姜令窈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了然神色,他们猜测的也是那五位大人之一。
段南轲挥了挥手,让人把闻礼押了下去,思忖片刻,还是领着姜令窈来到楼上的小书房前。
姜令窈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段南轲冲她点点头,低声道:“有什么推论,都应当着陛下面前评议,一切事宜,皆要陛下下断决。”
姜令窈立即明白过来,收敛起心中震荡,跟着段南轲一起踏入小书房。
书房内如今正坐着三个人,身着常服的皇帝陛下正端坐在官帽椅上,他一手端着茶杯,一边自顾自打扇,似坐在路边茶馆听曲一般闲适。
在他左右两侧,自是自家亲爹和姚大人。
看到他们两人,身边又有段南轲,姜令窈便不再那么紧张,迅速冷静下来。
两人进了书房,行礼请安之后,便被赐座。
待两人坐下,段南轲便率先开口:“陛下,根据刚才审问,乔太傅案中之一疑点已经证实,另一疑点因当年招供的小厮已经亡故多年,无法对症。”
他顿了顿,道:“段将军一案并未有实际进展,稍后还要另行询查。”
“至于御用宝鉴图,看来薛定山知道线索,只等他醒来便是。”
他话音落下,书房里静了片刻,之后便听到一道温和的嗓音:“很好,你们辛苦了。”
两人便又起身行礼。
皇帝陛下便笑眯眯看向两人,同身边的姜之省感叹:“怎么样姜爱卿,朕之前说两人般配,南轲是你家姑娘的良配,朕所言不错?”
姜之省便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看小女和女婿恩爱非常,微臣心中颇为感激,还是陛下眼光毒辣,这个婚赐得妙。”
皇帝陛下眉目舒展,大笑出声,似异常开怀。
他道:“你跟他们说说其他事宜,这几个案子,是时候该了结了。”
姜之省道:“是,陛下。”
再回过头时,他慈爱地看向自家女婿,缓缓开口:“段大人,你可知姜推官的师父乔晟乔推官?”
段南轲自是知乔晟,姜令窈之前还同他议论过乔晟被贬斥的那个案子,一度以为是锦衣卫有人从中作梗,但段南轲调取卷宗,却发现其中并无奇特之处,也就是说,整个案子若真有人做手脚,那便只能是乔晟自己。
他应该是自己想去甘州,才出此下策。
此番听到岳父的话,段南轲眼睛一亮,他同姜令窈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姜之省的意思。
姜之省淡淡一笑,道:“你们已经明白,我便不多说什么,乔晟原也是老师的学生,近年来听得甘州有另外线索,便自降官位,被贬斥去了甘州,为的就是查当年旧案。”
“但乔晟并未查到老师一案的线索,却查到了段将军案子的证据。”
姜之省缓缓舒了口气:“段将军当年确实是被人陷害的。”
段南轲眼皮一跳,却并未如何激动,他只是紧紧攥住了手,让指甲刺痛柔软的手心,不让自己太过失态。
姜之省道:“经过两年搜寻,乔晟查到了当年杜波涛的遗物,找到了他同京中人通信的证据,根据信中内容,偷取千机盒的另有其人,而对方为了自己的目的,把千机盒送到了边关,是段将军发觉不对,这才把千机盒保了下来。”
“杜波涛只能先发制人,趁着段将军迎敌时诬告他通敌卖国,偷窃国宝。”
难怪当年杜波涛意外身死,不能继续动作,而段将军尸骨被寻回后,千机盒也随之现身,如今正藏在紫禁城中,再也不会丢失。
段南轲缓缓舒了口气,那颗怦怦直跳的心终于安稳下来。
“姜侍郎,是谁……是谁指使杜波涛诬告段将军?”
姜之省却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乔晟不敢在信中明说,只用暗语交代了案情,他已带着证据回京,待得他回到京城,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段南轲点头,终于笑了:“好。”
皇帝陛下看着两个年轻人并肩而坐,他们今岁未及二十,满脸稚嫩,却早经家破人亡的苦楚。
然而即便如此,两人眉目之间也是清明而透彻,并未有丝毫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