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耘挑眉担心，“燕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乖张暴戾，他真的肯善罢甘休吗？”

“他肯就此打消这个念头最好，若是不肯，我便带人去一趟燕王府，好好的跟他讲讲道理！”

嵇谌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静，但眼神却藏着凌厉和危险。

盛耘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是该继续担心自己，还是应该担心燕王了。

早膳次第端上桌，都是按着盛耘的喜好来的。用膳时，嵇谌的眼神一直落在盛耘身上，盛耘放下筷子，问他，“怎么一直盯着我？”

嵇谌扫过她身上绣纹精致的紫裙和鬓间的紫玉钗子，“阿耘今日甚美！”

盛耘唇角微微翘起，稍后不知想起什么，她忽然又问，“你很喜欢女子穿紫色？”

嵇谌听出盛耘话里的试探，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摇了摇头，“我只喜欢你穿紫色！”

他这般直白，盛耘反倒不知该怎么再问下去，她抽回手，左右扫了下厅里伺候的人，继续用膳。

嵇谌看出她是顾虑周边有人才不愿与他亲近，提起筷子，衔着笑给她夹了只螃蟹小饺。

用完早膳，两人分别净过手后，盛耘道，“我去药房整理几种成药的提取单子，你是要出府还是去书房？”

嵇谌认真的看着盛耘，“先去书房，我有事情跟你交代。”

盛耘猜到他要交代的事情是什么，点了点头，表情有些复杂的随他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嵇谌引着盛耘坐下，握着她的手，道，“之前在香积寺的时候，你问过我崔氏的事，这些日子，我一直都想跟你说清楚，尤其是昨夜之后。”

盛耘安静的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是在青州外放时与崔氏相识的，当时觉得她与京中女子很是不同，便定下这门亲事，不久后在青州成了亲。成婚当年，我们就有了一个女儿，唤作端云。”

提到崔氏时嵇谌的语气还算正常，但提到端云他嗓音突然间就沉下来，“说来也是我惹出的祸，年少时总想着功成名就，名留青史，做事难免激进了一些，却忘了那些贪官污吏盘根错节，不连根拔起，就等于给自己埋下祸端。在青州三年期满之际，我带着崔氏和端云顺利调任回京，当时刚回京，我一心都扑在公务上，难免忽视了她们母女。直到半年后她们被仇家掳走，我才惊觉自己的鲁莽和愚蠢。”

“那时我还没有掌管进奏院，只能先报官，然后带着府上的护卫连夜追查。但到底还是迟了一步，等我找到她们母女时，她们……已经被伤害了。”嵇谌声音带着颤抖，握着盛耘的手青筋暴起。

妻女被人欺侮，盛耘能感受到嵇谌心里的痛苦，她起身将他抱入怀中。

嵇谌将头埋在盛耘腰间，“我延请名医对她们施救了一个月，端云还是没挺过去，她死在我怀中时，嗓子哑的已经发不出一丝声音，崔氏被救了回来，在我和母亲的安抚下，暂时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但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她对自己的陪嫁婢女以死相逼，求一服堕胎药，婢女不忍崔氏一尸两命，便私下买给了她。但最终的结果还是一尸两命。”

“是我的不是，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良久之后，盛耘低声说道，她并不知道先夫人之死背后的真相竟这般曲折、这般惨烈。但凡知道一星半点，她都不会多问一句。

嵇谌敛了敛情绪，抬起头，仰面看着她，“阿耘，你没有错，你托付的是自己的一生，合该问个清楚。我要许你的，也是我的一生，亦该跟你交代清楚。”

盛耘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鬓角，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阿谌，你想要孩子吗？”不知过去多久，盛耘忽然问了一句。

嵇谌不解的看向盛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盛耘眼底泛起一抹苦涩，“你已经坦白了先夫人和小姐的事，我与江擎之间的事也不该瞒你。”

嵇谌听她这么说，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可是他逼你吃了什么药？”

“是我自己吃的。”盛耘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江擎他一直想让我给他生个孩子，好用孩子来拿捏我，可我对他只有恶心和厌恶，怎么可能顺他的意，当时出府调配避子药已经来不及，也容易引起他的察觉，我便给自己用了本来是给如燕调配的绝子药。”

“所以，阿谌，我就算和你在一起，也不能给你一个孩子。”

“那就不要！”盛耘话音刚落，嵇谌便坚决如铁道，“世人养儿养女，不过为了老来有靠，有人送终，我不在乎身后事，至于养老，太尉府有这么多忠仆，足够了。阿耘，我要的只有你，你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