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鹂以身子不适拒绝了她,说道:“我们才到几日,不必太过心急。”
姚灵慧并未理会,带着侍女离开了。
不多时,薛鹂的侍女银灯抱着绢布回来,告知薛鹂:“琅华居士果真在琅山有一场清谈会,娘子猜得真准。”
银灯压低声音,又说:“听闻小郎君也去了,只是连居士的人都没见到,又被赶了回来……
薛鹂闻言不算太意外,琅华居士名声远扬,仰慕者不在少数,时不时会随他心意开上几日的清谈会,有许多士族公子慕名前去拜见。前几日来洛阳的时候,她在路上与两位士人随行,正好听他们在议论琅华居士的清谈会。
薛鹂将梁晏的诗文倒背如流,自然能看出他也曾受到这位琅华居士的影响,曾有好一阵子崇尚玄虚。为此她也曾留心这位居士,知晓他的清谈多会持续五日。若是猜的不错,梁晏此次也会赴宴。
按照他以往的惯例,清谈结束,约莫就在这两日。
薛鹂合了书,杵着下巴坐在窗前想了想,冷不丁问道:“舅母前几日去净檀寺礼佛,当真灵验?“
“许多贵人前去,应当是极为灵验的。”
薛鹂若有所思道:“如此……祖婆身子不好,我也做不了什么,明日随我去净檀寺替她老人家祈福。”
姚灵慧回府后,得知薛鹂要去寺里给老夫人祈福,心中有些不大情愿。薛鹂早猜到她的心思,只让她对外称身体不适,留在府中静养,也省得太过迫切地挤入高门,惹得夫人们心中鄙视。
薛鹂早起后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唇上微红的口脂更是衬得肤如凝雪。银灯为她梳好发髻,望着镜中映出的华容,忍不住感叹道:“世上怎有娘子这般的好颜色。”
薛鹂习惯地敷衍笑笑,并没有应声,脑子里又冒出些陈年旧事。想到如今已身处洛阳,似乎连那记忆中的少年身影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等到出门时,她见到了廊下排列成线的蚁群和略显湿润的石刻,步子不由地微微一滞,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又回身去吩咐留在府中的侍女。
“若是将近酉时还不见我回府,便去净檀山接我回来。”
来洛阳的路上,她花费重金买下了一张较为详略的洛州地图。若是不出错,净檀寺与琅山相隔不过五里路,而她去往净檀寺的路,亦会是梁晏回到侯府的必经之路处。
她想赌上一赌,兴许能见上梁晏一面,倘若时机恰当,能与他说上两句话,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了。
第2章
魏府的马车比薛鹂来时乘坐的要宽敞了一倍不止,虽是魏府众多马车中极为普通的一架,内里陈设也精细周道,甚至马车的一角还挂着花鸟纹银香囊。薛鹂身下倚靠着软毯,马车内暖香弥散开来,一旁的小桌上还备着茶点……
她在吴郡时还当也算见过些世面,直到来了魏府,才知这样的豪族要远超她所想。难怪即便她们只是偏远的旁支,母亲也时常将出身洛州魏氏挂在嘴边。
去净檀寺的路程不算太远,薛鹂一大清早天还昏黑时便动身了。
先皇崇尚佛法,领人修缮了许多佛寺,曾带起了一阵子的风潮,唯有魏氏始终尊崇儒术,府中礼法森严,连二夫人喜欢佛法也并不声张。
上净檀寺需要走一段又长又高的石阶,薛鹂不信鬼神,自然也无所谓心诚,硬着头皮走到最后已是极不耐烦,最后只随意寻了一间佛殿待了许久。直到那股浓到头晕的檀香浸染了她的衣衫,她才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此时天色阴沉沉的,起了些凉风,卷着四周的树叶簌簌作响。
薛鹂仰头看,天空像是罩了一层灰蒙蒙的布,令人无端觉得喘不过气来。
“娘子可是要回府了?”银灯问完后,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今日的山风实在冷人。”
薛鹂并未露出不快来,说道:“既如此,我们也快些下山去吧。”
因这一段路崎岖不平,马车停在了稍远些的位置,走到一半的时候,她总算看见了来时的一处亭子,而后状似无意地踉跄了一下,立刻便被身旁的侍女扶住了。
“娘子当心些。”银灯连忙扶住薛鹂,与此同时身侧的另一个侍女关切道:“娘子可还好,还能走吗?”
薛鹂点点头,试图朝前走两步,立刻便皱着眉停下,略显为难地看向她们。
不等她开口,银灯立刻说道:“我瞧着前方有个亭子,天色还早着,娘子不如先去歇歇脚。”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薛鹂直起身,被搀扶着走到亭中。
银灯是随薛鹂从吴郡到洛阳的人,因蜀地饥荒而被贱卖为奴,跟在薛鹂身边也不过一年,另一个则是魏氏的家仆。薛鹂生得貌美,自她到了魏府便有好些人背地里偷偷议论她,甚至有家仆争相去桃绮院送器具,好借此窥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