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捅了皇帝一剑(205)
华曦闻言,吓得身子发抖。而她再看见门口长身玉立的江允时,竟抖得更加厉害,喉咙里甚至低低地呜咽起来。
陛下与爹娘口中的根本不一样,爹娘说陛下是温润公子,可她昨夜亲见的陛下,却用匕首指着她的脖子,把凤印砸在她的脚边……
她窝在圈椅里哭了一整夜,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按爹娘的话,混进皇宫、买通侍卫,一切都是那么畅通无阻,却在扑进陛下怀里时碰了壁。
江允一夜未眠,本就头昏脑胀,她见华曦泫然欲泣,心头更加烦躁:“不许哭。”
华曦竭力捂住嘴,把呜咽声拦在唇齿间。楚榆已欣赏完了美人的骨相,终于切入了正题,她伸出手,柔声笑道:“让臣替您诊脉罢。”
“诊脉?”华曦瞳孔一缩,连连拒绝:“不必了,我家中有大夫……”
江允看着华曦闪烁的眸光,心底愈发疑惑,他掐住掌心,寒声下令:“给她诊!”
楚榆接了圣上的口谕,毫不客气地握住了华曦的右腕——她替人看诊时,本就没有“客气”二字可言。华曦做了些无用的挣扎,绝望地瘫在了圈椅中。
不一会儿,楚榆惊异地问:“您这个月,可来了月事吗?”
江允与平荣同时吸了口凉气,齐齐盯住了华曦惨白的小脸。楚榆没有察觉身后的寒意,她收回手,向江允回话:“恭喜陛下,这位姑娘是喜脉,已有两个多月了。”
“你为何要恭喜朕!”江允额头的青筋直跳,他指着几乎晕厥的华曦,厉声撇清:“她与朕半点关系都没有!”
与此同时,他也理清了勇毅侯要把女儿送进宫的理由。大抵是因华曦意外有孕,勇毅侯决计铤而走险,要利用华曦腹中的孩子,为勇毅侯府博得一个光明的未来。
此举太过冒险,只能胜,不能败。而华曦艳冠京城的容颜,就是一道保险。
只不过,这道保险,全然没有用武之地。
“臣失言了,陛下恕罪。”楚榆俯身请罪,更为自己的狭隘自责。并非每个出现在太极殿里的貌美女子,都是皇帝的嫔妃。
她把目光重新转到华曦身上,温声嘱咐了孕中女子要注意的一切事宜,华曦却直愣愣地望着她,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江允任女医把话说完,临了沉声叮嘱:“你可以走了,记得管住你的嘴。”待楚榆退出了太极殿,他又对平荣道:“把华曦送回家去,陪她爹娘一起禁足两个月。”
平荣连连点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您呢?”
他的意思是,每次写信都要洋洋洒洒、事无巨细写十好几页的江允,是否要写封寄往云州的信“请罪”。
江允意会了平荣的意思,他举起手,佯装要打平荣,吓得小太监抱头喊了句“我的老天”,终究没有真的打下去。
他叹出一口长气,走回正殿的桌案前,把雁晚的画像收进匣中。
*
澄意山庄仿照江南水乡的建筑而造,自然少不了大片的湖水。最宽阔的一片湖,非剑庐外的这片莫属。
湖中无鱼,湖岸却围了一圈挺立的竹子。盛夏时分,竹子的青绿最是浓烈,满眼的绿倒映进湖面中,把一弯小船变成了绿天里的新月。
雁晚仰卧在船舱中,百无聊赖地跷着腿,她口中哼的是齐句小令,手里攥着张薄薄的纸。
轻薄的纸张上,细致地画了一柄长剑。雁晚没有时间精心设计样式,便只能在技艺上多下功夫。她在芙蓉和芙蕖间细心择选,最终打算在剑鞘上刻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蕖,与程芙的名字相呼应。
一阵大风拂过,雁晚把图纸压在臂下,又解开了拴船的绳索,任船随风荡漾。齐句小令的声响渐息渐弱,她刚要陷入梦境,便听岸边传来阵轻唤:“裴师姐,你睡着了吗?”
雁晚一个激灵,双手猛地打向船舷,小船险些翻入水中。
岸上那人又惊叫一声,道:“天啊!”
短暂的风波过后,雁晚从船舱里探出了头,她望着惊魂未定的方珂,笑道:“我没事。”
“没事便好,”方珂抚平心口,“有只鸽子从京城飞来。”
江允给雁晚写信,往往由信使转达——他要写的东西太多,小小鸽子承担不起。故而,雁晚已经知晓,新来的信笺不是江允写的。但她又疑惑起来,是什么样的事,竟值得方珂专程来剑庐外找她?
雁晚以手代桨,划船靠岸:“发生何事了?”
“五日前,陛下下旨,勇毅侯府禁足两个月,不得外出。”方珂左右为难,竭力调整着措辞:“师姐,你也知道,咱们藏书阁的密室记载的东西太琐碎。有些话,你听听就行,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