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奴无情(24)
阿松不知道“主家夫人”是什么,但是奚容一说“好不好”这几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点头一定是没错的。
头次坐马车的阿松很不习惯,他从前都是被拖在牛车后面慢慢走的。
微晃的马车中,奚容小声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也想知道些他先前的情况。
“那两个很凶的人,是什么时候买的你?”
“你之前待的地方屋子是什么样的?”
“之前养的人,对你凶吗?”
可惜得到的只是只字片语,并不能让奚容和吉光了解到他从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等进了宫家一门,吉光匆匆地回有怀阁去禀报情况,奚容给阿松戴了个斗笠,拉着他去了老夫人住着的院子外。
“你就在门口这等我。”她嘱咐他。
进了院子和莹烛求见老夫人,莹烛只说老夫人如今正和四小姐、六小姐玩双鹿呢,直接进去就是,说着还替她掀开了厚毡帘子。
屋内风雪不侵,鎏金炭炉的融融暖意混着庐陵甜香,显出主人家的养尊处优。
织花被盖在老夫人的膝盖上,她掷出了个不错的点数,正忖度着要将那一枚棋子移出来,宫莲不时惊叹老夫人的棋技高超。
她穿着为了年节特意新制的裙子,更显得容光焕发、娇俏客人。
对面的宫盈凝神望着棋盘,朱钗上的流苏不时撞在脸侧尚且不知,暗暗着急着下一把要如何才能救挽回败局。
余光瞧见奚容进来了,老夫人移开一枚棋子:“何事。”
奚容跪在堂中,说得含糊:“奴婢见到了和二公子模样相似的人,想带来给老夫人见一见。”
这话一出,三人齐齐往这边看来,奚容也只这话甚是没头没脑,但她还是接着说:“如今人就在院外,求老夫人见一见。”
老夫人的脸色并不好,老人素日疼爱孙子,只当他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和宫秋庭像便像,何须特意带到她面前来,难道也是她的孙子不成……
她脑中有一线亮光划过,但又觉得不可能,她的大孙子打一出生就死了。
想到死去的大孙子老夫人彻底沉下了脸,宫盈宫莲也察觉到气氛不好。
还是宫莲开了口:“奚容姐姐说这话,就不怕二哥怪罪吗?”
迎着老夫人沉沉的目光,奚容不敢明说对当年事存疑,只磕头:“求老夫人宽恕,降恩瞧一眼。”
老夫人素知奚容是个知轻重的,既然只是见一眼,也不妨事。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她开口道:“让人进来。”
奚容谢过起身出了门去,她们也双陆也打完了,挪坐到花厅正中的罗汉床上。
戴着斗笠的人很快被带到了花厅之中。
阿松似是没进过这种富贵地,哪里都是一尘不染的,也没有熟悉的臭味,纯然与他先前待过的地方一点都不同,堂上的人穿的也是金饰玉器,灿生宝光。
一切都陌生得让人害怕。
被奚容拉着,他一步一蹭地往前,还不时想跑出去。
脚下还是奚容路上给他买的布鞋,踩在富丽堂皇的地毯上,谁看了都觉得委屈了这块地。
老夫人看着被拉进来的人骨瘦如柴,仪态瑟缩,穿的也是入不得眼的破衣烂衫,不禁大失所望,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像他的孙子呢。
她不禁迁怒奚容:“这就是你说的像?”
宫莲也说:“奚容姐姐别装神弄鬼的了,快让我们看看吧。”
两声诘问让阿松彻底要怕,他到底是男子,猛地发力将手挣脱了奚容的牵制,撞开毡帘就往外跑。
幸好帘子厚重,奚容才得以重新抱住他的手臂,但老夫人已经看不下去这一出闹剧,示意月钩上前。
月钩点点头,趁奚容拉住人耐心劝说的功夫,之间将他的斗篷掀了下来,一时间那张脸惊惶地往望堂上看。
这一掀开,那张脸直愣愣晾了出来。
满室皆惊,尤以老夫人最为震惊。
堂下算得上衣衫褴褛的人瘦得不行,可和宫秋庭仍有八分相似,怪不得奚容坚持让老夫人见他一面,这实在是
太像了!
宫莲和宫盈即使不合,也忍不住面面相觑。
老夫人疑心自己老眼昏花了,踉跄地被万嬷嬷扶着走下来。
阿松一见到人往自己这边来,又下意识地想抱住头,奚容忙安抚他:“没事,没事,她不打你。”
老夫人凑近了看仍然觉得像,那双眼睛,活脱脱的就是自己大儿子的眼睛啊。
“你,”老夫人皱紧了眉,抑制不住眼眶的酸意,她转过身去擦了擦泪,喊了声:“万嬷嬷……”
万嬷嬷也恍惚着,听到老夫人喊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挤上前去拉开阿松的衣裳就要看他的后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