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奴无情(134)
奚容忙不迭地接过, 掐算着奚竹会来纵火的时间,才将白绫挂在房梁上,现在脖子的高度打了一个结, 接着将剩下的尾巴藏进衣服里,又在脚的高度打了一个结。
上吊时,她垂下的裙子遮住了脚,没人知道她的脚下还踩着另一个结支撑身子。
她还低头费心遮住脖子处的那一点小瑕疵,双手舒展地垂落, 这样, 在火烧起来的时候, 众人无法进来查看尸体,任谁都以为她已经死透了。
不错,今夜的大火也是奚容嘱咐奚竹纵的, 但没想到宫肃阳也有此意,先纵了这场火。
奚容不知道他为何要害自己,但也算歪打正着, 奚竹从这件事脱出去,会更安全。
等白绫被烧断,或是火势遮住了她,就是奚容逃跑之时。
谁知门窗都被烧掉了, 她大剌剌暴露于人前, 只能咬牙等火烧了白绫, 在此期间,陡然听到宫秋庭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
但她终究不是他想要的,能甘心围困在宅院之中,天天过着苦等一人的日子。
这一生,只能就此别过了。
直挺挺摔在地上不可谓不疼,但深知房子坚持不了多久了,奚容忍着痛和热起身,披上丫鬟的衣裳,趁乱摸黑跑出了后门。
此计实在是九死一生,稍有不慎她就会彻底葬身在火海之中。
但只要成功了,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死了,不会再费心找寻。
而如今,她活着跑出来了,从此天高地广,任她到任何地方去,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奚容用尽全力地奔跑在无人的街上。
火烟将她的口鼻熏得干哑,全身也火辣辣地痛,但心是雀跃的,脚像生了翅膀一样,张开手就能拥抱到风,这一瞬间的痛快,简直能将所有的疼痛疲累都涤荡干净。
大半座城,奚容走走歇歇,到了天色熹微之时才回到了北巷。
院子的血迹被打扫一净,奚容自院门的草檐上摸出钥匙进去了。
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变了。
她奔进自己旧日的房内,找出了自己藏下的银票。
这是姨母一家死的那天,她在察看屋子的时候偷偷塞进木壁夹缝之中的。
到了这一步,奚容反倒不急了,她呆呆坐了半晌,累得躺在被拆得只剩木板的床上。
这是她头一次为自己做主,九岁时她被送进,十六七岁,她,如今,她想当一个老练泼辣的老板娘。
从一家小店做起,将来等慢慢熟了,放大了胆子,做成了事,再走南闯北,干一番大事业!
奚容已经想好,绝不能留在荥阳,思来想去还是去江南好,那里人烟阜盛,沟通南北,多的是爱香的富贵人家,荥阳的香料也多由此进。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1]
烟柳画桥、吴侬软语,诸般好景,让人向往。
一夜奔波的疲惫在这美好的愿景中消散一空,奚容起身换了衣裳,将那身丫鬟衣裳埋了,又打井水洗干净燎黑的脸。
看着镜中人,脸是干净的,敢头发被燎得在背上打成一粒粒卷儿,将那些头发剪了,显得参差丑陋。
她凝眸沉思,索性把脸涂得更黑,点上些麻子伪饰好那张脸,才好行路。
之后又照旧日约定的,在木门划了三道,意在告诉奚竹,自己已经安全了,如今要到江南去。
做好这一切,才拎着包袱出门去了。
+
十月的江南,落花有意,游鱼有情。
戏台上的花旦丹衣水袖、婉转妩媚;街上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的货郎声音敞亮、脚步轻快。
苏州临桥的大街一角,开了一家小小的香料铺子。
奚容一边擦拭着新抬进铺面柜台,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招揽那些小姐夫人进来,将自己做的香和香方推广出去。
柳行儿“嗖”地从后院跑了出来,一块蓝布巾包着头,抱着柄拂尘喊道:“娘诶,好大一只老鼠啊,吓死我了!”
“老鼠?”奚容打起了精神,怀疑自己疏忽了,后院库房可是她要存放香品的地方,一点虫都不能生的,何况是老鼠。
不久,她拈着一块抹布丢到柳行儿脸上:“老鼠,这就是你说的老鼠?”重新回到了柜台边。
柳行儿忙躲开那块脏抹布,才想起是自己擦箱子的时候落下的,顿时娇颜泛起羞红,傍到柜台边说道:“我这不是干活累坏了眼花嘛。”
奚容有些无语,压根没见他干多少活,喊累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他本是承平一个象姑馆打各个村子里挑选、培养出来的男妓,名字也是老相公起的,有弱柳扶风、行当翘楚的意思。
养到了年岁就要送到苏州最大的相公堂子里去,谁知象姑馆运人的车半路遭了劫匪,一车的小倌没被土匪看上,都被剥干净银钱衣裳,沿路一个一个丢下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