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宦(160)
容语拖至午时方匆匆忙忙赶来,杨嬷嬷将她打扮成个腼腼腆腆的姑娘,她进来时,等了她一个时辰的李蔚光几乎面罩寒霜。
“你做什么去了?”他沉声问。
容语佯装畏惧,眼神躲躲闪闪,细声细气道,“侄女刚从道观回来....”
李蔚光皱了眉,“你一个姑娘家夜里宿在道观像什么话?白日去打坐,夜里回来也不耽搁....”
容语下意识要挠额,手抬到半路,硬生生收了回来,僵笑道,“昨夜道观彻夜燃灯,侄女在道祖像前点燃了三百六十六盏灯方回....”
李蔚光也信道,听了这话,脸色怒色顿收,他平日虽讲规矩,对晚辈却是很温和,尤其是姑娘家,他格外地宽厚,又见容语战战兢兢,便指了指一旁的座椅,“坐下说话。”
容语不肯坐,李蔚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杨嬷嬷连忙上前搀着容语落座,李蔚光见面前的姑娘慢腾腾的,不由稍稍打量了两眼,
说话细声细气,走路磕磕碰碰,除了模样儿,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第一眼是不喜,真不知谢清晏看上她哪一点,莫非弄错了人?
耐着性子问道,“平日读什么书,爱做些什么?”
容语看了一眼杨嬷嬷,杨嬷嬷替她答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家姑娘平日不爱读书....”
李蔚光茶盏一抖,抬目看了一眼容语,眼底的嫌弃欲深。
“那你除了去道观,还做些什么?”
杨嬷嬷又要做声,被李蔚光一个眼风扫去,“我让她回话。”
杨嬷嬷悻悻闭了嘴。
容语随口答道,“没了!”
李蔚光将茶盏搁了下来,一言难尽看着她,昨夜被谢照林忽悠,喝了半坛酒,此刻脑筋如同箍了紧箍咒似的,头疼得很,见容语意兴阑珊,越发头皮发炸,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被气成这样。
原想斥责几句,一想起人家无父无母,怪可怜的,到嘴了话咽了回去。
“唤你来是有一事相问。”
容语连忙起身,抓着绣帕欠身,“大伯父请问。”
“谢家老爷亲自上门提亲,想聘你为谢家妇。”
容语惊得差点喷出一口茶来,“什么?”
杨嬷嬷见状拼命给她使眼色,示意她稳住。
容语只得收敛些情绪,装出几分柔弱,“大伯父,您没开玩笑吧,是京兆谢家?谢侯亲临?”
李蔚光眸色复杂看着她,“是...”
容语脑筋飞速翻转,如果是谢家来了人,必定是谢堰。
不是说好不在意那事么,谢堰到底还是提亲来了。
他要么是过于重规矩,念着与她已有肌肤之亲对她负责。
要么就是趁机将她拖出东宫的深潭,变对手为妻子。
或者,两者兼有。
也亏得谢堰,愿意拿自己的婚事来替二皇子筹谋。她一是不愿,二也不想让谢堰为难。
“回伯父,侄女一心向道,从未想过成婚生子。”
李蔚光听了这话着实吃了一惊,不由再次打量她一眼,女子眉目盈盈,眼底似掠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风采,
“你想清楚了吗?来提亲的是谢家二公子谢堰,他的名头你该有耳闻,近来便是他力挽狂澜,将蒙兀驱逐出边关....你确定不想嫁他?”
容语笑了笑,“伯父,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我对他无意,不仅如此,我从未想过将这一生蹉跎在后宅,后宅天地太小,非我心之所愿,如果可以,侄女倒是乐意随着清观的师傅游历四海,传播道祖宏德.....”
李蔚光这下对容语有些刮目相看,一个姑娘能有这般见识,当真少见,他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子,当即颔首,“你既打定主意,我便替你回绝谢家。”
容语屈膝道谢。
“请伯父告诉谢公子,我终身不嫁。”
.......
谢堰自礼部出来棋盘街,见到一熟悉的随侍立在对面茶楼下,他袖下的手微微紧了紧,跟着随侍来到茶楼二楼雅间。
李蔚光果然等在里面,看见谢堰和颜悦色笑了笑。
谢堰上前跪坐他跟前,伏低身子行了大礼,
“老师受累了。”
李蔚光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热气,抿了小口,“清晏哪,那女子瑟瑟缩缩,柔柔弱弱,你当真喜欢她?”
谢堰一顿,恭敬地垂下眸,“学生着实喜欢她。”
李蔚光却不信了,没见容语之前,他以为谢堰当真上了心,见了容语之后,他不认为谢堰是出自真心,这个学生心思幽深曲折,定是拿婚事在博弈。
只是凭他左思右想,都不明白谢堰娶了李四姑娘能有什么好处。
“清晏,你跟了为师这么多年,为师能不了解你?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