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番外(328)
楼越看着地上的亲子尸身,沉默了半晌,幽幽道:“那就都不必说了。”
四月里的天,昭王却在被子里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每每想起自己在同济寺里看到的那一幕幕,还有崔湛说的那句“遵昭王殿下的吩咐”,他就觉得心中阵阵惊寒。
人说度日如年,但此时此刻,他只觉连每次呼吸都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
直到他终于先后等来了陆方和三弟李彻。
李徽见到陆方时激动地险些被踏床给绊倒,抓住对方就不松开了,忙目光切切地问道:“丞相,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你们这是为何要这般冲动啊!”
陆方扶着他,默然了须臾,说道:“殿下,楼氏逼人太甚,事已至此,您若不先下手,恐怕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殿下府上。”
李徽有些发愣。
“那……那你们这样做,岂不是让楼家更恨我?”他又急又怒地说道,“楼越必定会认为是我要崔元瑜动的手,我不明白,你们到底意欲何为!”
李彻便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李徽一见他就立刻问道:“父皇怎么说?”
李彻看他脸色都在发白,心下不由叹了口气,缓声道:“卫尉卿还是那番说辞,父皇也不能说什么,况且有二兄你也‘受伤’了。”为了宽对方的心,他又补道,“中途楼妃还挺着肚子赶了过来,哭着要求父皇彻查此事,父皇起先还哄着,后来也烦了,说了句‘几个余孽的事,既已明摆着除了还能再查什么,又不是屋顶垮塌砸死人’,楼妃立刻便没了言语。”
李徽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二兄,”李彻说道,“卫尉卿临走时让我转告你——他们都在等你一句话。”
李徽又觉得头疼起来。
李彻与陆方对视了一眼,后者沉吟须臾,说道:“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所有人都努力了这么久,不可因楼氏而废,更不能因圣上对楼氏的偏心而废。我们和楼家斗了这么久,现在无论谁输,在对方手里都不可能再有善终,况圣上对立储的态度大家也都看到了,恐怕不到最后是不肯放弃长生之念的,但若真到了那步,我们就太被动了。”
“殿下,”他说,“您该有个决定了。”
李徽来回踱着步子。
李彻说道:“二兄,我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交托在你手上了。父皇年迈,他老人家既然醉心求仙问道,我们做儿子的也该成全他才是。”
李徽慢慢停下了脚步。
“既然已是这样……”他狠心咬了咬牙,说道,“那便做吧。”
郁氏醒过来之后便落下了惊厥遗症,只要心绪起伏一大就容易发病,起初几日她常常梦到那两个庶子被砍死在自己眼前的情景,回回惊醒,然后都还来不及平复,紧跟着就发了病。
她才卧床休养了不到十天,整个人都被折腾地没了脾气,又怕又累,天天忍不住哭。
刚开始楼越还来陪陪她,也说了些安慰的话,但后来见她始终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自己也瞧得有些恼火,加上他近来议事频繁,便干脆住到了外院书房里去。
身为儿媳的程氏倒是日日都在床前侍疾,郁氏的惊厥症虽然还不算严重,但因她原本就是个脾性大的,所以就形成个不良的循环:生病,发脾气,再发病,被折腾之后心绪更不稳,又忍不住发脾气。所以程氏照顾她的时候并不太好受。
正常情况下郁氏还知道要克制心绪,但偶尔有那么几次她实在心里烦,又没办法发泄,就一遍遍地使唤程氏这样那样,再不然就是挖苦讽刺对方两句,大多都是围绕着说程氏生不出孩子,人也不够聪明这些话。
程氏也没有辩驳什么。
第十天上头,楼宴过来了,还特意带了些御赐的枇杷,郁氏吃着酸甜可口的水果,连带着觉得心里头也滋润了不少。
“阿程呢?”楼宴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程氏,蹙眉道,“她没有在阿娘身边侍奉么?”
郁氏道:“我先前呕了她半身,让她回去洗澡更衣了。”
楼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郁氏提及此事,却不由心中愤愤,说道:“我落下这病症,都是拜昭王和那些士族所赐!”又不甘地道,“原本我都已经帮你看好苍梧郡端溪那边的一户丁姓士家了,不管是门庭还是那女子的品貌都符合你的要求,但现在我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只怕那边也不会再有消息了。”
朝廷要修撰《氏族全谱》,主持编修的又是陆玄,这对一些冒充士族得利,还有一些本就在士族边缘徘徊的人家来说绝非好消息,郁氏趁着这个机会本来已按楼宴的意思寻到了这么一户愿意松口考虑士庶通婚的人家,可现在,除非那家人不怕死,否则谁敢应楼氏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