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什么?去哪里?阎部长亦步亦趋地跟在梵老师屁股后面,满头都是问号,随即,这些问号又都变成了血红加粗的惊叹号。
只见这些小小的不倒翁落地之后前后晃了晃,然后脑袋往下一勾,竟扎入土里消失了。它们没有手,没有脚,却一个个跑得飞快。
“梵老师,它们是活的?”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阎部长都忍不住惊了惊。
“曾经是活的。”梵伽罗扔下一句惊悚的话:“它们都是他的孩子。”
阎部长顺着梵老师的视线,回头看向监控屏,与那张原本极丑陋,现在却俊美得勾魂夺魄的脸对了个正着。
“他的孩子怎么在您手里?”阎部长又迷惑又惊骇。
“苏枫溪的案子您还记得吗?”梵伽罗提醒一句。
阎部长看过案宗,自然记得清楚,于是点点头。
“那坛子就是我们从苏枫溪的别墅里抄检出来的,里面装着许多孩子的骨灰,被我凝练成了这几十个。孩子的母亲是苏枫溪,孩子的父亲你猜是谁?”
阎部长愣了好一会儿才用颤巍巍的指尖指向屏幕上的怪物:“是他?”
“是他。”梵伽罗叹息道:“渴望父爱母爱是孩子的天性,它们自然会去找爸爸,我们坐着等就是了。”
“哦,好。”阎部长跟在梵老师屁股后面,浑浑噩噩地走进指挥中心。他想到了军队最初抓捕张文成时的模样,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外面裹着一层发臭发黑的皮囊,头顶的白发斑斑驳驳,活似刚从棺材里挖出的干尸。
在自己家独处的时候,人本该是最放松、最自然、最真实的,由此可见那副干尸一般的丑陋模样应该是张文成的常态。一般人看见他,吓也会吓得半死,而苏枫溪却能与他交媾并生下那么多孩子,她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阎部长越想心里越发毛,坐定之后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异人的世界他真的不懂,为了获得力量或者长生,他们似乎可以做尽世上最丑恶的事。
“梵老师,阎部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有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一名副将坐不住了,唯恐那怪物恢复精力之后会马上跑出深谷。
“等着吧,血缘的羁绊是剪不断的。”梵伽罗语气平静。
阎部长拍板道:“等等看,先别急。哦对了,今天晚上怎么只有您一个人?宋博士呢?”
梵伽罗:……
他淡而宁静的双眸泛起了丝丝涟漪,沉默一瞬才道:“他应该还在自己家里睡觉。我来得匆忙,忘了通知他。”
阎部长奇怪道:“你们不是同居了吗?”
梵伽罗:……
他垂下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竟摇头低笑起来,朗润的笑声把这原本死寂慌乱的夜也染上了几分轻松的色彩。笑罢,他拿出手机,给最为熟悉的那个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
阎部长没敢窥探他的隐私,只好把目光挪向监控屏,却陡然发现那枯骨堆成的森白山峦上竟跳跃着几个黑黑的小点。他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把画面扩大了几倍才终于确定,哪些小点正是梵老师之前放出去的几十个不倒翁娃娃。
它们泥塑的身子湿漉漉的,又绵又软,蹭着枯骨往上攀爬跳跃,竟半点声响也无。
那怪物依然坐在山顶休憩,猩红双瞳已被眼睑遮挡,显得十分安详。
即便这些娃娃在不断靠近目标人物,阎部长也并不觉得它们能改变什么。泥塑的人偶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种刀枪不入的怪物?梵老师到底想干什么?这样的等待有意义吗?
阎部长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却因为几次三番的合作,早已对梵老师产生了不可动摇的信任,竟半点反对的意见也没提出。
几名副将倒是耐不住了,不断催问:“我们还在等什么?几十个泥点子能顶什么用?”
他们话音刚落,那几十个泥点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扑到闭眼假寐的张文成身上。他猛然睁开眼,往后翻滚,却又被后方袭来的几个泥点子牢牢咬住。
是的,咬住,像蜱虫咬住人肉,像张文成咬住那些奶牛,沾了血气就打死也不松口。这些泥娃娃张开翘得老高的嘴角,露出的竟然是两排白森森的锋利尖牙,转瞬就把张文成连炮弹都打不穿的皮囊咬出了一个个小洞,然后扭着圆滚滚的肚子钻了进去。
“爸爸,爸爸,爸爸……”他们竟然还会说话,嗓音奶呼呼、甜滋滋,听上去又天真又可爱。
但这些声音听在张文成耳里却不啻于催命符,令他俊美无俦的脸庞显现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之前还万分嚣张狂傲的他,现在却仓皇无措地转动着脑袋,四处乱看,四处乱瞄,仿佛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甚至于脚下的每一具骷髅,都变成了他最为害怕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