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伽罗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接口道:“但是负责人不知道,他吃惊于我的人脉,所以他与古董调包案没关系。而他是张阳的人,张阳指使他现在对我下手,也表明了张家与古董调包案没关系。”
“是的,前提是对你下手的人真是张阳。”宋睿点头附和。
“是不是他,我看过视频就知道了。”梵伽罗沉吟道。
“行凶视频已经全网删除了,我让孟仲再给我发过来。”宋睿拿起手机。
梵伽罗却勾着指尖说道:“不用了,我直接进入你的大脑就能看见。”
宋睿愣了好一会儿才抿着薄唇点头,摘掉金丝眼镜后,一双狭长的眼竟弯成了愉悦的弧度。他始终记得梵伽罗说过的话——进入不信任的人的大脑,无异于自杀。
而他现在却主动提出进入自己的大脑,这是为什么?
是因为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因为两颗心已融为一颗心的依赖;是因为我中可以有你,你中也可以有我,虽是独立的个体,却拥有频率相同的灵魂。
宋睿试图抿直唇角,瞳孔里的愉悦却根本遮掩不住。
梵伽罗受到他的情绪感染,也止不住地低笑起来,“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两人手握着手,额头抵着额头,齐齐闭上双眼。
梵伽罗的意识毫无阻碍地走进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它非常阴冷,也非常潮湿,处处都弥漫着一股腥气,像是浸透了鲜血的泥土。它还很狭长,像一条走廊,延伸向看不见的尽头。
梵伽罗习惯于掀起海啸和狂潮,把别人的记忆搅上大脑皮层,然后吞噬殆尽。但面对宋博士的时候,他却只是顺着这条黑暗的走廊慢慢前行,不忍心对它造成一丝一毫的破坏。
老实说,它的环境并不美好,甚至于有些恶劣,却无法让梵伽罗产生半点讨厌的情绪。只要一想到这是宋博士的内心世界,他就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走着走着,这条阴暗潮湿的长廊竟然散发出了微微的荧光,然后逐渐浮出一张又一张彩色照片。
梵伽罗借由荧光仔细一看,瞳孔不免缩了缩。
只因这些照片里记录的不是宋博士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而是梵伽罗本人的脸。他微笑时的样子、蹙眉时的样子、沉思时的样子,甚至于发怒时的样子,都被记录在这一张张照片里。
它们悬浮在长廊的各处,边框闪耀着微光,像一颗颗星星,照亮了这个原本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梵伽罗的步伐越来越缓慢,原本死寂的心,竟仿佛在急促地跳动。然而他却又清晰地知道,这具早已死透的身体是不可能复活的,所谓的心跳只不过是一种错觉。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深深沉醉于这一刻。似乎只有宋博士才能让他真切地体会到活着究竟是怎样的美好。
他一直走,一直走,指尖探向虚空,拂过这些微弱却又不容忽视的星星。最终,他走到了长廊的尽头,看见了两幅巨大的黑白照片,那是宋博士的父亲和母亲。原来他把他们隐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梵伽罗暗暗感到庆幸。如果他用暴力搅动这些记忆,这两张珍贵的照片恐怕也会受到损伤。
长廊的尽头浮出一个璀璨的光球。
梵伽罗跨过那两张巨幅照片,走到光球前,却发现这里面竟然存放着一段影像。那是他与宋博士的第一次见面,他坐在白炽灯里,而对方隐藏在阴影中,像敌人一般盯视着彼此。
曾经剑拔弩张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竟宛如命定的相遇。
梵伽罗再也克制不住地低笑出声。他回头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那里连接着自己的意识,正发着光;他又回头看向这颗球,里面存放着与自己初见时的记忆,也发着光。这两个光点连成一条线,从那么遥远的地方延伸过来,仿佛直直贯穿了宋博士的整个生命历程。
这是不是表明,自己之于宋博士,是与生命等同的存在?
梵伽罗以手掩面,阻止了这个狂妄的想法,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正荡开怎样愉悦的微笑。
就在此时,宋睿的声音遥遥传来:“你看见了吗?”
梵伽罗连忙放下手,哑声问道:“没看见,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宋睿很快就反应过来,轻笑道:“抱歉,我脑子里全都是你。”
本打算起个话头调侃宋博士一下的梵伽罗,万万没料到自己反过来被他给逗弄了,一时间有些尴尬,少顷又沉沉低笑,“不用道歉,这样挺好的。”
被反调戏的宋睿愣了好一会儿才跟着笑开了。
两人手握着手,头挨着头,嘴角挂着同样幸福的笑容,竟是舍不得离开审讯室。
站在观察室里等待他们的孟仲和阎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