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荣惨白的面皮腾地一下涨成了紫红,嘴里吭吭哧哧好半天说不清楚。他的助理以为他是着急才会这样,连忙帮他把前后因果都交代了。
孟仲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下意识地看向梵老师,见他并未关注这边的情况,而是走到一座展柜前凝神感应,这才偷偷舒了一口气。
“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孟仲用食指点了点老朋友,语气非常无奈:“我早就跟你说过,梵老师是值得百分百信任的,让你一定要慎重听取他的意见,你怎么不听?我难道会坑你吗?梵老师是我们特殊案件调查科的定海神针,连马游那样的杀人魔王都能搞定,难道还搞不定几件小小的古董?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专家的话要是能信,这青铜龟会被换成赝品吗?”
他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放大了,惹得刘副馆长老脸涨红,十分无地自容。梁老和陆老也尴尬地咳了咳,捧着那只青铜龟走远了一点。
才短短二十分钟,苏振荣就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再被老朋友一训,更是颓然地连头都抬不起来。他指了指那对父子,哑声说道:“我如果上法院告他们,公司的损失能不能弥补回来?”
“告肯定告得赢,但经济损失很难弥补。你们给展品标注的价格是起拍价吧?说是五千万,拿到拍卖会上轮番叫价,至少能上亿,但法院那边估价的时候不会把溢价考虑进去,你们公司与展品的主人肯定还有一场官司要打。老苏啊,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孟仲拍了拍老友的肩膀,满脸都是爱莫能助的无奈。
苏振荣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说道:“我明白了,我会把最坏的情况考虑进去。老孟,这次是我自己坏了事,不赖你,我还得感谢你一片好心。你把梵老师介绍给我真是为了我好,我要是能听梵老师的话,我,我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苏振荣喉咙一梗,竟差点嚎啕大哭。
孟仲不忍心看见他狼狈已极的模样,冲一名警员摆手说道:“你带苏总去偏厅录口供吧。”
“好的孟局。”年轻警员把苏振荣和那对汲汲皇皇的父子带走,跨出门厅时满怀敬畏地看了梵老师一眼,小声说道:“能请到梵老师这样的大佛,你怎么还不采信他的话呢?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请梵老师通灵吗?与他见个面吃个饭,那些富豪在网络上就已经叫出了天价,他犯得着拿那么一幅几千万的画开你的涮吗?”
苏振荣摸了摸裤头,真想当场解开皮带上吊!
比苏振荣更惶恐的大有人在。把那只青铜龟来来回回检查了很多遍,中央博物馆的几名专家已经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的放大镜都快拿不稳了。
“单从外表看,这只青铜龟简直毫无破绽!如果不敲开肚子,我们根本不可能发现它是赝品。”梁老叹为观止。
陆老进一步解释:“但是表面文章可以做足一百分,腹内的空腔却绝对不可能完全一样。那只真品青铜龟是用焚失法浇筑的,技术较为落后,所以腹内的空腔并未完全成型,而是被铜水填充了一部分。但焚失法已经失传,造假者无法还原当时的技艺,只能使用更为先进的失蜡法,腹内的空腔完全贴合了青铜龟的轮廓,薄而规整,重量与真品比起来自然减轻了很多,那些沙子和铜珠应该是用来补足重量的。因为博物馆每隔一段时间会对这些文物进行保养,称重是必要的程序,造假者若是不想被揭穿,必然要把赝品的重量做得与真品一模一样。”
梁老附和道:“是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沙粒是为了防止铜珠滚动发出声音,这些铜珠则是砝码,用来精准测重。”
孟仲等人认真写笔录,宋睿则一下就抓住了重点:“能在外形上做到以假乱真,又能精确地知道青铜龟的重量,这位造假者必然是专业人士,而且在中央博物馆工作,与青铜龟有过频繁的接触,掌握了它的全部数据。这桩案子还得从中央博物馆内部查起。”
孟仲点头道:“没错,不是内部人员根本不可能把青铜龟替换掉。小李,拍卖行的监控有问题吗?”
正埋头摆弄笔记本电脑的小李立刻说道:“孟局,这些文物是由中央博物馆的安保人员直接放入展柜的,之后就一直没有人碰触过,所以问题肯定不在拍卖行这边。”
孟仲放下笔,用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中央博物馆派来的几位专家,而这些人已是唇色发青,面皮抽搐,仿佛随时会爆发心脏病。
然而事情还没完,独自站在不远处的梵伽罗连连点出好几个展柜,语气平静地投下炸弹:“这些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