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记忆片段来看,她的确是慢慢长大的,也果真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她的身体就自动恢复了生机。
梵伽罗收回手,宋睿立刻就给他递送了一张消毒纸巾。
梵伽罗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掌,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林念慈,如刀的视线一寸一寸切割,一寸一寸搜刮,仿佛要将她剥皮拆骨看个清清楚楚。
最终,他扔掉那团并未染上丝毫污迹的纸巾,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他一走,紧贴着墙壁僵直站立的林念慈才像面团一般软软地瘫坐下去,额头沁出冷汗,眼眶里掉落泪滴,双臂紧紧搂住瑟瑟发抖的身体,又是委屈又是害怕。被人摄取记忆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就仿佛连灵魂都被剖解了一遍。
“师妹,你没事吧?”长生等人连忙围拢过来,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满带惊愕和怀疑。
林念慈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颤声说道:“大师兄,我妈妈是不是根本没死?她是不是昨天晚上偷偷回来救了我?”
长生呆住了,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啊,师妹是个早产儿,身体本就孱弱,在灵力完全消散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自救,除非是昨天晚上有人救了她。但那个人会是谁呢?
常净大师早就说过,唯一能救师妹的办法就是灌顶,而师妹如今已恢复到巅峰状态,谁的灵力能庞大到让她完全复原且实力更上一层楼?除了师祖,恐怕就只有恩慈师伯了。
想到这里,长生连忙去调查昨天晚上的龙隐寺是否有陌生人进入。
而常净大师则看了看林念慈的脸,又看了看梵伽罗离开的方向,然后一言不发地回了禅房。他从一座立柜的最底层抽出一幅泛黄的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指尖虚抚着画上的一名老僧和老僧手里牵着的一名孩童。
那孩童十分年幼,大约只有四五岁,神态却全然没有天真的稚气,反倒非常安详静谧,五官极其俊秀,像菩萨座下的小仙童。老僧弯腰凝视孩童,目光充满了慈和与喜爱。两人之间亦师亦友、亲如父子的氛围已跃然纸上。
画作旁的留白处写着一行蝇头小字——己卯年甲戌月,与佛子论禅。
常净大师盯着孩童那张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脸,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此俊秀的眉眼,如此独特的气质,即便长大了,长开了,也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佛子?”常净大师彻底呆住了,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师父临死前满带遗憾的描述。那位梵施主竟然就是师父心心念念的佛子吗?己卯年,距今已是两百个年头过去了,他竟然还活着?
常净大师想得出神,指尖不小心压住了画卷的侧边,使泛黄的纸张发出脆弱的裂响,这才猛然醒转。他连忙跑出禅房去追,却得知梵伽罗已经离开了。
被他问询的僧人详细说道:“走的时候他问我寺庙里有没有陌生人出入,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只能告诉他庙里还住着简施主和她的几名助理。他让我带他去看那几人,我本想拒绝,却不知怎的,竟迷迷糊糊带他去了,这才发现简施主的一名助理已经开车下山了,刚走没多久。他又打听那名助理的具体情况,简施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互相一问才知道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助理,而是蒙混上来的。”
常净大师点点头,良久无言。
长生笃定道:“跑掉的那个助理肯定是我恩慈师伯!是她救了师妹。”
常净大师闭上眼,念了一句佛。
与此同时,已经行驶在回程的路上的梵伽罗和宋睿也在讨论这个问题。
“据我观察,林念慈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恢复的。跑掉的那个助理很可疑,你说会不会是宋恩慈,其实她没死?你还记得林念慈和林念恩让白幕带给你的那枚种子吗?他们也说那枚种子是莫名其妙出现在龙隐寺的厢房里的,与今天的情况有些类似,这个幕后黑手会不会也是宋恩慈?除了她,还有谁会处心积虑对付你?”宋睿猜测道。
“如果从仅有的线索来看,你的判断应该是对的。”梵伽罗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摇头道:“但是我不需要这些线索和证据,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在看见林念慈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她是宋恩慈。”
“你说她是,那她就是。”宋睿毫无原则地附和。
原本还蹙着眉头满脸凝色的梵伽罗,冷不丁被他逗笑了。他迎着朝阳勾了勾唇,弯了弯眉眼,坚定道:“等该来的人全部来齐,我会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宋睿正想鼓励他几句,却见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四溅的血点涂满了挡风玻璃,也模糊了宋睿的双眼,叫他差点把车开下山崖。他心急如焚,却不敢踩急刹车,只能左右转动方向盘,不断调整方位,然后缓缓降速,把车往路边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