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吗?”阿火有些不情愿。
“去吧,总要做一个了断的。”失去了强大的通灵能力,何静莲反而变得更勇敢了。她现在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心情,所以可以不用顾虑任何人的心情。
两人很快赶到医院,在一间病房里看见了躺在床上呻吟的何父。他蔫蔫地瞥了女儿一眼,一句话都没说。何母立刻迎上来,斥责道:“你怎么才来?我中午就给你发短信了,你没看见?你爸都念叨你一整天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何母十分擅长夸大自己的情绪,把一分失望痛心增强到十分,以此撼动女儿的意念。当然,这份失望痛心也是百分百真实的,无论谁骤然失去了一棵摇钱树,心里都会像刀割一般疼。
但现在的何静莲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所以可以无动于衷。她冷漠地看着母亲,仿佛没听见对方的话。
以往,她只要一碰触到母亲的内心,察觉到她在难过或失望,就会尽量去满足她的愿望,让她变得开心起来。那不是因为孝顺懂事,而是因为只有母亲开心了,她才能获得一点安宁。
逐渐了解了女儿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何母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情绪去控制女儿。如果女儿足够听话,她就给她一点爱的回馈;如果女儿叛逆,她就用失望、愤怒、痛心的情绪去打击她,让她吃尽苦头。
一旦察觉到女儿产生了逃离这个家的想法,她会故意与女儿同睡几晚,彻夜向她宣泄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让她得不到片刻安眠。这样的方式与其说是在教育孩子,不如说是在驯狗。
渐渐的,她成为了掌控情绪的高手,也逐步脱离了母亲的角色,变成一个狱卒,她让女儿往东,女儿就绝不敢往西。但现在,这种方法似乎不灵了,她拼命扩大自己的伤心和难过,女儿却毫无动容。她的心真的变得这么冷硬了吗?
是的,何静莲的心早就被一次次的利用和伤害炼成了寒铁。她看了看父亲的病历,发现他只是普通的感冒,目中不免划过一抹了然,“爸妈,我的通灵能力没有了,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何母愣了愣。
奄奄一息的何父惊坐而起。
何静莲在病房里走了一圈,发现隔壁床的老太太得的是肝癌,受不住疼痛来医院治疗,便握住对方干枯的手,一字一句说道:“你们看,我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当她说话的时候,老太太一直在呻吟,已是痛得神志不清。
若在往常,何静莲只要稍微碰一碰这种人,自己就会倒下,但今天她却好端端地坐着,神情十分平静。
何母不敢相信这一事实,连忙跑到老太太的病床边,查看对方的病历卡。
老太太的儿子适时走进来,以为他们在关心母亲,连忙道谢,又叹息着解释:“肝癌晚期,没几个月了,在家给她用杜冷丁也止不了痛,只好把她送到医院。无痛病房已经满员了,没床位,医生让我们在这边等两天。她实在是痛得厉害,总忍不住要叫,如果吵到你们,我给你们先道个歉。”
何母不得不与这人寒暄几句,何静莲则轻轻放下老太太的手,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福,完了无声无息地离开病房。她走出去没多远,何母与何父就双双追出来,连连逼问:“你真的变成普通人了?为什么会这样?你是骗我们的吧?”
“我骗你们干什么,我已经向公司辞职了。”何静莲把自己与宋温暖的聊天记录调出来,让两人看。在聊天框里,她明明白白地写着自己失去了能力,无法再胜任现在的工作,想离职。宋温暖劝了几次就答应了,让她明天去办手续。
何母死死握住女儿的手,把这段对话看了好几遍,又深深望进女儿无波无澜的双眼,终于意识到这个消息很有可能是真的。女儿毕竟是在她的控制下长大的,她会不会撒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更何况谁舍得放弃一个年薪百万的工作?
何静莲见她脸色开始发白,便把压在心里很久的话问了出来:“妈,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没文凭,没本事,赚不到钱,家里还有我的一口饭吃吗?”
何母没说话,紧紧拽着她的手却下意识地放开了。
何静莲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不由苦涩一笑,然后大步离开。对这个家,她再没有一丝留恋。
何母这才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喊:“你准备上哪儿去?刚才妈没反应过来,不是嫌弃你的意思,你跟妈回去,家里怎么可能没有你一口饭吃。”
“是啊,我还可以去外面打工,赚点辛苦钱供养这个家,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可是妈,你别忘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你们没有权力禁锢我的自由。我想上哪儿就去哪儿,你们管不着。等你们失去工作能力,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打三百块,再多就没有了。你们要是觉得少可以上法院去告我,我刚满十八岁,没有工作,法官可能连三百块都不会判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