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伤口好得很快,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能自己爬起来了。他走进浴室洗澡,看见满身伤痕,不由想道:以前陆丹被我打成重伤,而我又出门喝酒时,她也是这样自己挣扎着爬起来的吧?原来被家暴是如此痛苦的感觉……
但这样的反省只持续了两天。
星期一的时候,男人狼狈万分地回到家,准备拿陆丹宣泄心中的暴怒与不甘。因为业绩不佳,他被贬职了,薪水大幅度下降,断供的危险近在眼前。豪车与豪宅,他必须卖掉其中一样,而他两样都不想失去,所以他选择性地遗忘了上次的惨痛教训,对陆丹动了手。
但陆丹却没忘记那酣畅淋漓的感觉,于是她欣然举起刀与男人对抗,又娴熟地砍掉了他的手。她再一次将他压在血泊里,像一头鲨鱼,低垂着头,享受地嗅闻着猎物奄奄一息的气味。
男人扭头瞪她,目中也充斥着杀意,于是刚被砍断的怪手又长出来了,再一次疯狂发动攻击。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并不能让他支撑太久,身体已恢复强健的陆丹轻而易举就将他压制,又一次砍断了他的手。
这天晚上,男人总共被砍断四双手,而陆丹则剁了一天的肉。
翌日,男人不敢正面与陆丹交锋,只能找准时机发起偷袭。
肩膀被怪手抓破的陆丹暴怒而起,将男人摁在地上砍。气势这种东西看似扯谈,实则是真实存在的,夫妻俩的争斗逐渐走向了你死我活的惨烈境地,曾经连咳嗽一声都能让妻子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如今只能被气势强盛的妻子压着打。
那怪手并不能给他多少助力,反倒带给他无尽的痛苦,它们一双双地被砍断,一次次地血流如注,进而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最后竟只有半尺长,细瘦而又绵软,仿佛婴儿的手臂。
砍掉这样的一双手并不能满足陆丹心中日益高涨的暴戾欲望,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竟把丈夫正常的那双手强压在案板上,举刀欲砍。
到了这个时候,与她对战多日的男人终于投降了,扯着嗓子崩溃大喊:“陆丹,别砍了,我求你别砍了!这是我自己的手,砍掉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求你放过我吧,我们离婚,我们离婚吧好吗?你不是一直都想跟我离婚吗?我同意了,我把房子和车子都给你!我们离婚,我们离婚……”
男人不断重复这句话,眼泪和鼻涕顺着他被压瘪的脸,落到流理台上。
离婚是陆丹的执念,听见这句话不断从丈夫口里吐出,她愣了愣,举刀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却又被怨恨拼命往下压,于是开始颤抖。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高喊:“陆丹,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离婚,明天就去,你别砍了,我给你跪下好吗?这双手如果被砍断了,你是要坐牢的,你不想刚离婚就失去自由吧?你放过我,我保证以后离你和你的家人远远的,我发誓!陆丹,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男人终于害怕了,软倒在流理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曾经那么张狂的他,现在却凄惨地像一条半死的鱼。
“坐牢”二字唤回了陆丹已然陷入狂乱的神智。她缓缓回神,又慢慢放下已豁了很多口子的刀,一边喘息一边对自己说道:“够了,已经可以了。”
于是一点灰光化成一粒芝麻大小的玉雕,静静躺在她微颤的掌心。
第108章
这天晚上, 梵伽罗照例带着许艺洋去后山捉虫子,回到家的时候却见一名女子正安安静静地站在楼道口, 似在等待。她的背影很瘦削纤弱, 脊梁骨却挺得笔直。声控灯因脚步声而点亮的时候,她立刻转头看过来,一张俏白的脸在灯光中熠熠生辉。
那是陆丹, 她眼里的死气沉沉和身上的累累淤痕都已经消失,唯余手背和手腕处有一些抓伤,却并不严重,只是掉了一层皮而已。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连药膏都不必抹。
她原本糟乱的长直发现在卷成了浪漫的大波浪, 染黑了,又喷涂了一层薄亮的护发精油, 整个人像花儿一般馥郁芬芳。她洗得发白的居家服早已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现在穿的是一条浅绿色的连衣裙,裙摆的蕾丝花边勾勒得十分精致,透着些难言的优雅。她还化了淡妆,细细的眼线将眼睛描得大而有神, 淡白的唇涂成豆沙粉,唇珠和唇中处略施一层润泽的唇蜜,轻轻一勾便显出几分清甜。
曾经那个苍老疲惫的她像烟尘一般消失了,才半月不见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说改头换面都有些轻,怕是有脱胎换骨之嫌。
看见梵伽罗和许艺洋, 她连忙弯腰鞠躬:“梵先生,您回来啦。”相比于第一次登门时的怯弱和犹豫,现在的她从容太多,也优雅太多。